第78章 第 78 章(1 / 2)

身為嫡長子, 板上釘釘的世子之位卻被他的父親強行換掉,這個位置,不單意味著他父親的偏愛, 更是代表著權利, 以及他的後半生。

哪怕紈絝如陳韋平, 也知道這個位置的重要性。

所以他才會一蹶不振。

等他緩過神來,他就已經在不自覺的盯著江啟了。

這一年以來,他的消息早就在書院傳遍了, 以前巴結他的人,也在背後說他的閒話,但他卻從未看到江啟這個他欺負過的人說些什麼。

對方隻當他不存在, 沒有一點報複的念頭。

他一開始看江啟那認真的樣子有點煩, 但時間久了, 那些輕浮的煩躁便消散了。這不是和他繼兄一樣的人, 他先前隻當江啟是那種靠著能說會道, 有點小天賦, 就給自己招攬好處, 樹立好形象的人。

可都在一個班, 天天這麼看,他也明白了,嘴或許確實甜, 但也真實的在靠自己的努力。

努力才是江啟立足的根本。

說好話不是為了討好人要好處,而是希望對方也能有個愉快的心情教他, 畢竟以山長對江啟的重視,他就算是不做這些, 夫子們也必須好好教。

並不像他繼兄, 更多是以侯府的威視來做底氣。

而且這麼小的孩子, 一日都不曾懈怠,陳韋平也是震驚的,甚至很是佩服。

時日久了,他都忘了自己的傷心與恨意,目光不自覺的放在了江啟的身上。

江啟不清楚彆人的想法,他仿若無人的寫著自己的試卷,等鐘聲響起,夫子進來上課,按照順序,輪到他的時候,他就拿著自己的功課上前去,夫子給他批改了,又教了他一些新的內容,他才下來。

等到待會兒,第一個大課時結束後,其他學生自己學習,而他還要去參加山長給他安排的小灶課程。

其實也就是彆的夫子來加快他的進度。

他是幾本書同時學的。

雖然沒有明說,但柳雲鶴確實是打算讓他儘快學好,參加科考,考上秀才,乃至舉人。

年紀越小才越好。

中午,結束補課之後,江啟將書本放回教室,然後準備去食堂吃飯,還沒出教室們,便聽到似乎有人在喊他:“喂。”

“江啟。”

嗯?

江啟迷茫的轉過身去,然後就看到了陳韋平,如今侯府不怎麼管陳韋平,加上對方已經一年沒搞事了,所以見他跟他說話,江啟也沒害怕,隻是平淡的問道:“有什麼事嗎?”

陳韋平問道:“看到我這樣,你心裡高興嗎?”

“啊?”江啟懵逼,但他很快明白陳韋平是在說什麼了,他認真點頭:“挺高興的。”

陳韋平……

他想過好多種江啟可能會有的反應,幸災樂禍的,囂張的,嘲諷的,無動於衷的,但完全沒想到對方會這麼一本正經。

小孩子的臉上全是認真,江啟在跟他說著:“我不知道你和陸辰安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或者他是說了什麼刺激你的話,但我想……”

江啟斟酌了一下用詞:“對於一個一心科考的平民子弟來說,那隻手,就是他的全部,是他所有的信仰,也是一個家庭唯一改變命運的路。你沒了世子之位,依舊是侯府的大公子,錦衣玉食,不愁吃穿,你的出路依舊很多,但對於陸辰安來說,手斷了,他的一生就毀了。”

“我覺得,沒有世子之位,這點懲罰,還不夠。”

“甚至於,這一定程度上是你自作自受得來的,壓根就算不上解氣。”

都在書院這麼久了,江啟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他身邊的小夥伴消息都很靈通,所以對於陳韋平,對於侯府,對於斷手的陸辰安他都知道

的不少。

比如侯府繼夫人應該確實不算什麼好人,一直在吹枕頭風,壞陳韋平的名聲,但陳韋平本身也不算什麼好人,手段狠,高高在上,很容易被激怒,直接給人家的推波助瀾來個蓋棺定論。

陸辰安和陳韋平的事,也很簡單。

陳韋平最記恨被人瞧不起,又討厭繼兄那一類的讀書人,而陸辰安讀書優秀,骨子裡透著清高,確實也看不起陳韋平這種人。

兩人自然而然就有了衝突,但陸辰安不是肯服輸的人,少年人要麵子,不願低頭,嘴巴也厲害,說話直戳痛處。

陳韋平本就家世好,一直順風順水,常年的壓抑和他本性的暴戾使他行事也狠,哪能真受這個氣,就把人手打斷了。

江啟想,或許斷手的時候,陳韋平根本沒覺得他有錯,他是侯府公子,陸辰安不過一個賤民,哪能和他比呢。

甚至陸辰安的言語冒犯等等,就是以下犯上,就該受到這樣的懲罰。

直到現在,陳韋平或許都沒有後悔。

這是時代帶來的特性,或許不少人都會認為陸辰安那樣的結局沒有意外,理所應當。可他不一樣,從骨子裡,江啟是受到人人平等的教育,而且同為普通家庭出身的學子,他自然會對陸辰安更有同理心。

他隻會更惋惜對方的才華,同情對方的遭遇。

江啟看著陳韋平,果然,對方麵上滿是錯愕,也許到江啟提起陸辰安之前,他根本沒在這上麵多想過。

陳韋平張了張嘴,一時也沒想到要說什麼。

陸辰安他當然還記得,就是因為他,侯府被皇帝訓斥,他被他爹罵的狗血淋頭,也被迫安分下來。

但要說有沒有後悔,他還真沒有。

他記得陸辰安惡意嘲諷他的話,對他的快速還擊,那樣的話,他就算是要了對方的命,也正常吧。

換了任何一個權貴被這樣挑釁,都是如此。

直到現在,他想起陸辰安的話,心頭都滿是暴戾難忍。

江啟驀然心口有種鬱氣,他看著陳韋平,“你覺得地位高所以做什麼都理所當然,我突然覺得,你有這樣的繼母也是好事,以暴製暴,多好啊。”

“要是你哪天能徹底變成平民,那就更好了。”

“嫡長子都能失去世子這位,或者你變成平民也不是不可能。”

說完,不等陳韋平反應,他一溜煙跑走了。

不然還留在原地等著人發飆啊。

但陳韋平卻沒有任何動作,他站在那裡,想著對方的話,想著陸辰安對他的仇恨,想著繼母笑裡藏刀的話,想著父親的訓斥等等等等。

他半晌都沒有動靜。

心裡一時迷茫。

……

一路跑到食堂,江啟還是有些後怕,他往後看了看,陳韋平沒跟過來。

不得不說,還是小孩子的身板,確實有些沒安全感啊。

彆的不論,挨揍就很容易。

方量見他一副見鬼的模樣,也跟著往他後麵看了看,“你跑什麼呢?誰在追你?”

“沒什麼。”江啟不想把事情說出來讓大家擔憂。

吃過午飯,索性下午陳韋平也一直沒動作,讓江啟的警惕稍微放鬆了些。

接下來的日子,陳韋平依舊沒動。

江啟乾脆懶得再關注他,就陳韋平的性子也,也不是那種暗戳戳找機會下狠手的人,小打小鬨的還成,真要是來一波狠的,根本用不著計劃那麼多。

他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學習當中。

而陳韋平也不知為何,突然一個人來到了陸家。

他問了下陸家的位置,但看著那破敗的房屋,竟是一時遲疑,沒敢過去。

當看到

陸辰安出現的時候,他甚至一個閃身躲了起來。

昔日在書院裡高高在上,清高無比的人,此刻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眼神沉默,身形也不如往日帶著刻意的挺直,略微有些佝僂。

他手指有明顯的畸形,就這麼提著鋤頭,下地去了。

這樣的人,要不是腦海中記憶深刻,完全想象不出對方曾在書院裡有多麼的風光無限。

雖不如江啟在夫子間飽受喜愛,如魚得水,但在學子中,也是眾星捧月的存在。

一眼看過去,都知道,他是不同的。

但現在,隻剩下死寂與沉默。

有那麼一瞬,看著陸辰安發呆的看向某一處,又突然回神的時候,陳韋平卻不敢再看下去。

他後退幾步,快速的離開了村子。

之後的某一天,江啟突然發現教室裡空了一處。

他奇怪的問道:“陳韋平是不是很久都沒來了。”

方量一愣,想了想道:“好像還真是。”

因著陳韋平不搞事,導致他存在感無限降低,都沒太注意了。

不過這種人逃課都正常,大家也沒有細想,也就說了兩句,話題很快就轉開了。

沒有人想太多,過幾天人應該就會出現了。

但一直到了很久,陳韋平都沒有再出來。

柳雲鶴還專門找江啟來問過:“你有察覺到陳韋平之前有什麼異樣之處嗎?”

江啟想了想,“他消失之前突然跟我說話,問我會不會看他笑話,這算嗎?”陳韋平原話當然不這麼說,但意思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他問道:“他真的不見了?”

“嗯。”柳雲鶴點頭:“伺候陳韋平的小廝找到了書院,說是他一直沒回去,後麵給京城那邊寄了信,那邊也沒見他回去,人真的不見了。”

他問著:“你再想想他還有提到什麼嗎?”

雖然腿長在陳韋平自己身上,人家想跑他也攔不住,但侯府世子突然失蹤,書院多多少少也要擔些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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