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內,身為內閣大臣,相關的奏折都要先進過內閣,賀茂徳自然也是先看到了這奏折。
賀仁彬神情凶狠暴躁的說道:“這麼久不見了,這個江啟還真是陰魂不散,他怎麼就老是跟咱們家這麼過不去!”
偏偏人家這個過不去是有份量的,真能夠找他們麻煩,所以賀仁彬才這麼心煩。
他說道:“要不咱們把這奏折給壓下,不讓皇上看見?”
賀茂徳搖搖頭,三年時間過去,他看著蒼老了不少,頭上白發叢生,明明才四十多歲,看著竟是比五十多的皇帝都還要老些,初春的季節,他身上裹的厚厚的,看著極為畏寒,看來當年無虛子那丹藥吃的後遺症不小。
此時賀茂徳坐在椅子上,聽著兒子的話搖頭,“不行,江啟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了,這奏折就瞞不住的。”不止是瞞不住,要是讓皇帝知道他壓下了江啟的奏折,怕是到時候的風波不會小。
江啟的奏折,和彆人的奏折是不一樣的。
這三年過去,看上去江啟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絲毫沒有減退,賀茂徳實在有些頭疼。
不行,他想著,這件事早解決早好,不能等到江啟回來,要是江啟當麵在皇帝麵前給他吹風,到時候他得到的後果可就不一定了。
再說了,他買下那些土地,也不全是為了自己,還不都是為了有足夠的財富可以供皇帝享受的。
他揣著奏折,趕緊進宮去了。
江啟實際也不指望就憑這麼個事就能將賀茂徳扳倒,實在是做這種事情的人太多了,賀茂徳也隻是其中的一個個例而已。
但可能總歸能得到些什麼。
他看著外麵灰色天空想著,總有一天,這些都要改變了才行。
又是幾個月過去,這邊河道的修理算是完工了,江啟也該準備回京了。
但一場大雨攔住了他的腳步。
大雨連連下了大半個月,河中水位上漲,好在他們的河道已經修理完成,水流濤濤,向著下遊流去,江啟他們在各堤壩上巡視著,河道修整的很不錯,並沒有決堤的風險。
然而,他們這邊的百姓在歡天喜地當中,另一處的百姓就不是如此了。
幾天後,黃河多處決堤,泛濫至數千裡,河水中屍身遍地。
“大人。”
江啟接到消息之後沉默了下來,不敢去想象那個地方的哀鴻遍地。
滿屋子所在的人員也都說不出話來。
決堤的那邊跟江啟這裡還是有不短的距離,他想了想,沒有再啟程回京城,而是上了一封奏折,說明了自己要去受災地那邊看看情況,然後就起身了,這種災情之後,若是出現瘟疫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你們就不用陪著我一起去了,大家先回京城吧。”
他自己知道就算是真有瘟疫,那他們也不會出事,但是其他人是不知道的,沒必要把人家弄過去提心吊膽的。
“江大人既然都能去,我們又有什麼好害怕的。”說話的這人是江啟從翰林院帶來的一個同僚。
當然,當初是同僚,但在現在,江啟的職位早就高處對方好幾階了。
他這麼說,還有很多人都跟著附和:“對啊,江大人都不怕死,咱們這些人難道還比不上江大人一個年輕人。”
“江大人,就讓我們跟著一起去吧。”
江啟看著大家嘰嘰喳喳的都要去,他伸手壓了一下,大家的聲音就都小了下來,“我知道大家都是心好,瘟疫這事雖然不是肯定有的,但大家也不要抱著僥幸的心理,也不要見大家都說要去,就不好意思說不去了。”
“大家有爹娘,有兒有女,就算是膽小一些,也不是什麼說不出口的話。”
“現在大家都不用表態,自己回去考慮清楚了,到時候私下跟我說說也就行了。”江啟說道:“現在咱們來說說其他的問題,就算是過去,咱們光是自己過去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大家看看怎麼能在這些大商人中間募捐一些糧食藥草之類的帶過去才好。”
到時候讓一部分人負責這些也很不錯。
聽到江啟說這個,大家也就議論開了,確實是光他們自己去沒什麼用,受災之後,更重要的是糧食。
當天晚上,江啟開了一個宴會,邀請了全城的那些大商人的到來,憑著江啟的身份,這些人不論願意,還是不願,都得給幾分麵子,捐出了不少的糧食還有藥草。
但這些對於整個受災地區來說,也隻是杯水車薪。
江啟將其他的官員都分散著派到各處他們先前修理河道去的那些城市裡,讓他們看看能不能多募捐一些糧食,自己則帶著已經到手了的往災區而去。
雖然江啟已經三年沒有回京,但他的名頭大,修的河道又立了功,不論是到哪,都沒有官員敢不客氣的對待他。
江啟也無意在彆人的地盤上耍威風,平時隻關注一下官員在救災的方麵有沒有懈怠,就親力親為帶著自己的人馬去到處救人,那些屍首也要處理。
皇帝那邊也收到了江啟的奏折,對於江啟不回來的行為並沒有生氣,他知道江啟就是這樣的性子,如果真要是看到受災的民眾而不管,那也就不是江啟了。
但沒想到,一段時間過後,江啟他們所在的地方雖然災情嚴重,但並沒有其他的問題,但一個城市裡卻是產生了瘟疫,並且迅速的蔓延開來。
在以往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瘟疫的出現,但正是因為如此,才顯得瘟疫的出現有多麼的沉重和絕望。
早朝上,就有臣子上書道:“臣聽聞江大人醫術過人,這幾年治過不少的疑難雜症,互相江大人對於這瘟疫能有些辦法。”
“江大人既然剛好就在那邊,不如就讓江大人處理這件事最好。”
朝上一部分官員都一直推崇讓江啟去處理瘟疫之事。
顯而易見,這些人都是賀茂徳的人。
瘟疫這事不好處理,一般情況下,誰能把瘟疫治好?隻不過進去送死罷了。
但若是江啟不去治也沒事,想要讓瘟疫不擴散開來,那就得封城,活生生把這些人給封死在裡麵。
前朝不就是如此。
不論是怎麼做,江啟都不好處理,更何況以賀茂徳對江啟性格的了解,這個愚蠢又理想的人,說不定還真的會進去研究那些瘟疫,到時候要是能死在裡麵,就是賀茂徳所期待的了。
不過賀茂徳自己沒有出聲,就站在最前麵,眼觀鼻鼻觀心,自然是多的有人朝著他想說的方向而去。
當然,也不是沒有替江啟說話的人,比如刑部尚書郭閎,禮部侍郎,還有禦史大夫極其一派的人,頭兒一個眼色,下麵的人就知道該說什麼了。
其中這禮部侍郎還是江啟的熟人,正是當初的國子監祭酒,也就是江啟剛來京城的時候,山長柳雲鶴讓江啟來找的,教他讀書的師父。
這三年裡,對方也從國子監祭酒變成了禮部侍郎。
但是無論這些人怎麼說,情況其實對江啟都是比較不利的,比如說如果不讓江啟去,那麼派朝廷上的誰去?
誰的命不是命,你既然不想讓江啟去,那你自己去啊?
事關瘟疫,沒人敢過去。
朝堂上吵吵鬨鬨,整個大殿都鬨哄哄的。
“好了。”皇帝提高了嗓音嗬斥了一聲,整個朝堂瞬間便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看著高位上的皇帝,等著他的決定。
皇帝看向了下麵的賀茂徳:“賀卿,你覺得如何?”
賀茂徳心頭一跳,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他斟酌著字句說道:“回稟皇上,依臣之見,這瘟疫之事不論是派誰都難以處理,隻不過江大人正好就在那邊,他自身也願意去救治那些災民,且江大人的醫術高深,如果是江大人的話,這瘟疫之事說不定還能有一絲的轉機,否則的話,這疫情要是真的蔓延開來,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他堵的,就是皇帝不敢直接把一座城的百姓直接給困死,前朝的時候就是那樣,結果當然是發生了暴動,很多不甘心等死的百姓偷偷跑了出來,然後感染了一大片人,造成了嚴重的後果。
現在的話,江啟的醫術卻是是挺不錯的,既然不能讓百姓們等死,不如就賭一賭,總好過死一座城,然後皇帝自己背負潑天罵名的好吧。
要知道光是這次洪災的事情,關於對皇帝的罵聲就已經在不斷上漲了。
當朝皇帝在位的這期間,各種事情可發生的不少啊。
賀茂徳說完之後,依舊是弓著身,一副敬畏忠誠,為皇帝著想的模樣。
坐在上首的皇帝臉色分不出喜怒來,良久,他才慢慢的說道:“江卿年紀小,雖然很有才華,但是在這種事情上,還是沒有多少的經驗……”
朝中人一聽,心想皇帝應該是不願意讓江啟去了。
賀茂徳也想著,皇帝果然對江啟極為厚待,都到這個程度了,居然還這樣。
然後他就聽到,“賀卿先前和江卿也算是極為親近,不如就讓賀卿帶著東西,去和江卿一並處理這次災情的事吧。”
“啊?”賀茂徳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