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清身邊人的異樣後, 如同撥開迷霧的路,瞬間清晰明朗很多。而且從進入副本開始的混沌搖擺不定的狀態也消失了。
或許在這個副本裡。認知對精神狀態有很大的影響。
彌什感覺現在才是真正的自己。
——她胡漢什又回來啦!
至於彌什對羅凡德的懷疑,並非空穴來風。
是誰轉發推文給她?羅凡德。
是誰告訴她, 推文的最初發現者是邁俊?還是羅凡德。
邁俊死的時候, 最先出現的人真的是三島嗎?不, 也是羅凡德告訴三島,三島才過來的。
又是誰不斷引導她,還警告她不要信任三島的?
從頭到尾,羅凡德都如同影子一般毫不起眼, 卻始終貫徹全程。
…
副本夜晚降臨。
因為不能關門,習習涼風從走廊不知名的角落吹來, 帶來酸腐的潮味。
孤寂的夜裡,房間內人影晃動。
彌什坐在地板上, 把床單撕碎成一條條, 再將其頭尾相連地連接起來。
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那就是——從旅館窗戶爬下來,去看三島死後的模樣。
她記得三島死前, 把鑰匙牌放在外套口袋裡了。
隻要她爬下去從屍體衣服裡拿出卡牌,就能知道他的身份了。
雖然彌什也不知道, 離開遊戲盤的玩家, 會發生什麼事情,但三島的死實在是太詭異了。
他靜靜地躺在彌什房間窗外, 離她隻有幾米距離,手裡還握著足以顛覆副本的身份牌。
這讓重回自我,作死第一的她怎麼忍得了?
彌什將床單的一頭綁在在腰上,另一頭綁在梳妝台的柱子上。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點擊存檔。
獨棟的日式住宅毫無安全措施可言, 外牆爬滿了滑溜溜的苔蘚。唯一可以攀附的水管,還是生鏽淌水、隨時裂開的那種。
彌什深吸一口氣,猛地打開窗戶。
夜風帶著血腥味撲麵而來,時刻提醒著她,窗外有她的昔日好友,同時也是一具屍體。彌什神色悲痛緬懷地低頭看去,卻愕然發現——窗外根本就沒有人!
原本掛在屋簷上,被尖角貫穿胸膛的三島,消失不見了…
屋簷上還殘留著深紅色的血,掛著不知名的紅白混合組織物,看起來更像是內臟的碎片。
奇怪的是,屋簷上除了造成三島致命傷的那一大灘血漬外,周邊還有很多淩亂的血痕,有點兒像是拖拽的痕跡。
彌什順著瓦片上的血跡一路望去。
最終發現,這些淩亂的血跡,在某個房間窗外消失了。
“1、2、3…”
窗戶對應的是走廊的第三個房間,那是…三島的房間?
死去三島的屍體消失了,拖拽的血跡終止在他生前的房間裡。此時那個房間,窗戶大開,窗簾在夜風吹動下,時不時飛出窗外,於空中搖曳,像是有一個人站在窗口向她打招呼。
最好的方法,當然是直接過去三島的房間,檢查是否有人闖入。
但是…
彌什剛準備退出窗台,餘光忽然瞄見:屋簷上黏成一團的血裡,居然藏著一張卡牌!
可惜,卡牌正麵向下,被凝固的血液粘得很牢。她站在樓上看不到牌麵,隻能看到卡牌背後即將打開的房門圖案。
紅色的門半開半合,門縫裡透出的黢黑,彌射出誘人好奇的光。
…是身份牌嗎?
是殺人鬼,還是銀鑰匙。
站在窗邊猜測毫無意義,彌什深吸一口氣,又伸手拽了拽腰間的床單。
沒有多少猶豫的,她一隻腳跨出窗外,緊接著整個人懸掛在屋外。
屋外的風比彌什想象的還要大。
呼啦啦地將她的頭發吹得亂七八糟,可她兩隻手都抓在窗沿上,騰不出手整理頭發。
彌什就像爬山虎一樣攀附在窗沿上,低頭看向尖角屋簷的地方。
她心一狠,直接跳了過去!
乾涸血塊的滑溜程度不亞於苔蘚,彌什雙腳都落在屋簷上了,卻被滑得整個人向後一倒,差點直接摔下旅館。
幸好她雙手纏著布條,緊緊扣住瓦片的同時還增加了摩擦。
“怎麼這麼對我啊!”
彌什雙手發力,纖細的胳膊不住抖動,“考完高數考引體向上,不如直接殺了我吧!”
眾所周知,彌什最討厭的科目,一是數學,二是體育。
尋常人進無限流不是保命就行嗎,怎麼就她不一樣,還得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啊!
說是這麼說,彌什最終還是搖搖晃晃,費勁爬回屋簷上。
當中也不知道梁硯行出了多少力,才把這個平日運動隻有爬上鋪的女大學生給扶上去。她趴在屋簷上,後怕地吐槽了一句:“嚇死,差點就是第一個因為失足死在無限流的玩家了!”
穩住身形後,彌什才順著瓦片,慢慢爬到三島致死的地方。
越靠近那裡,血腥味越是厚重,彌什甚至能清晰看到尖角處掛著的內臟碎片,多得瘮人,如果這些血和肝臟都出自同一個人,那這個人必死無疑,根本活不了!
她將黏在血上的卡牌撕下來。
翻到正麵。
…不是殺人鬼,也不是銀鑰匙。
而是那張,被彌什暗箱操作,送到三島手裡的防彈衣!
彌什跪在屋簷上,拿出自己的[防彈衣]。和她的卡牌相比,三島的[防彈衣]顏色很黯淡,如果不是仔細看,根本看不出它原本是什麼東西。
難道…
一個想法從腦海裡晃過,彌什及時抓住了它。
既然旅館是一個大的遊戲盤,那卡牌為什麼不能在現實使用?
也就是說,三島用自己的死,給彌什傳達了信息,又用[防彈衣]躲過了這次致命攻擊。夜深人精的時候,他拖著重傷的身體,一點一點爬回自己的房間。
這些淩亂的血跡,不是有人拖拽三島的屍體,而是三島自己弄出來了!
彌什抬頭看向三島的房間。
大大敞開的窗口靜悄悄的,裡麵沒有燈光,也沒有人影動靜,隻有黢黑且深邃的陰影。說不定還有一個胸口破個大洞的三島,像破娃娃一樣橫躺在房間門口,撲哧撲哧喘著粗氣。
彌什收回目光,暗下決心。
…她得去那裡才行。
不管三島是什麼東西,她得過去,搞清楚才死得明白。
不過從屋簷上爬過去,明顯不是一個好主意。
從剛剛開始,不知何處吹來的風大了許多,呼啦啦地灌得人腦子疼。
空氣中還彌漫著莫名的酸臭氣味,像是從陰水溝裡吹出來的陰風,讓人直泛惡心。
再呆下去,不是被吹走,就是被臭死。
所以彌什準備回房間,從旅館進入三島的房間。
她拉了拉腰上的床單,確認沒有鬆動後,便手腳並用地攀附在牆上,宛如考拉轉世一般,整個人蜷抱在水管上。
生鏽的管體散發出餿水惡臭,開裂的外壁蹭的皮膚生疼。
好在,離她的房間不遠了。
彌什慢騰騰順著水管向上爬,雙手攀在窗台上。
爬著爬著,她忽然感覺不太對勁,房間裡有那麼黑嗎?投到她身上的長柱形投影是什麼?
像察覺到什麼,彌什的視線緩緩上移——窗內,赫然是一張麵無表情的臉。
還有那把“曾經給予她無數安全感”的武士刀。
…多麼美好的好友見麵啊!
隻是一個站在窗前,一個吊在窗外,問題不大!
彌什扯出一個僵硬的笑臉:“哈嘍,你怎麼還不睡啊?是睡不著嗎?”
羅凡德也笑了。
“看你沒有回我信息,就過來看看你在乾嘛。”
他的視線瞥向一旁,床上有一部手機,明顯是關機的狀態。
羅凡德視線看得彌什頭皮發麻。她眨巴眨巴那雙大眼睛,問道:“如果我說,我關機是想爬過來給你唱安眠曲的,你信嗎?”
“你覺得我信嗎?”
代替回答的,是羅凡德的動作。
隻見他單手揮刀向下一斬,綁在梳妝台上的床單就被他斬斷了,咻得一下向外縮起。
失去支撐後,彌什的身體下意識地晃了一下,還是站穩了——開玩笑,站不穩就死了!!彌什從來沒覺得自己的下盤那麼穩過,就像磐石一樣,死死紮在僅有五厘米寬的落腳處。
結果下一秒,羅凡德雙手一推,直接把她從窗台上推下去了!
彌什隻來得及喊出一句:“靠!你這老狗!”。
隨後倒在屋簷上,發出“咚——”的巨響。
摔得她整個人頭昏眼花。
…
差一點就死了。
彌什側目看向她耳邊的尖角屋簷,心裡一陣後怕。
就差一點,她的腦袋就和三島一樣,被尖角紮穿了。
雖然沒死,但狀態也並不是很好。彌什掉在屋簷上,後背狠狠撞在一堆破碎瓦片上麵,流了很多血。
她想挪動位置,還差點順著血液流淌的軌跡,從屋簷上滑下去。
幸好及時用手扣住瓦片刹停了。
細碎的瓦片倒掛在指尖上,增加了摩檫力。彌什被疼得齜牙咧嘴。
她抬頭看向窗口,羅凡德已經把敞開的窗戶關起來了。
他站在玻璃後麵,凝視著屋簷上處境堪憂的彌什,忽地冷笑出聲,說:“我不是說了,讓你開門試試?不願意的話,開窗也可以啊。”
開他爹的大頭窗!
彌什隻想把這個冒牌貨的腦袋打穿!
她艱難活動手指,不是為了站起來,而是衝著窗後的羅凡德比了一個中指。
這時,一隻蟑螂飛來,正好停在她的中指上。
嚇得彌什連忙甩開,還差點穩不住身體平衡。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一陣詭異且熟悉的嗡嗡聲,就好像電視劇裡蝗蟲過境的聲音,數以萬計的翅膀同時煽動的巨大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