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什靠在門板上,小腦袋飛快運轉。
包含她在內,音樂共停了三次。如果音樂是順著走廊邊走邊演奏,每次必在門口停下,那麼在停第四次時,它們將“站”在…安珍妮的房間門口。
剛剛那聲慘叫是安珍妮發出來的!
意識到這點後,彌什拉住門把手就要出去——
雖然村長說夜晚不要出門,但彌什不怕,她有回檔功能啊!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一鍵重開就是了!
可是臨出門前,耳邊再次響起輕佻,且在彌什看來相當聒噪的聲音。
“喂喂,真的要出去嗎?”
“很嚇人欸…”
“咱們能不出去嗎,我看不得血腥…”
好笑,堂堂NO,2居然說自己看不得血腥?彌什的腳步頓住,然後華麗地翻了一個白眼——她不知道李豫成是在信口胡言,但這並不妨礙她鄙視他。
她深呼吸一口,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害怕的話,就把眼睛閉上。”
“我怎麼閉上啊!我現在眼睛都放在你身上!”李豫成是想說他戴著VR全沉浸式頭盔,但他怕NPC聽不懂,於是換成更簡單的說法。
殊不知彌什耳朵聽的是“眼睛在她身上”,大腦裡想的是“這逼上我身了。”
完了,更像死鬼了。
彌什立刻捂住上半身,用白眼掃向每一個機位。
“欸?”李豫成一愣,連忙說:“不是不是,我沒有看哦,一點點都沒有朝那兒看去,你照鏡子的時候我也是閉著眼睛的。”
“那你從我身上滾出去!”
“你不嚇我,我就出去!”
彌什想無視李豫成直接往外走,可是他話越來越多,越來越吵,鬨得彌什耳朵嗡嗡響,什麼分析副本的想法都沒有了,大腦一片空白。
最絕的是,李豫成居然連“你敢出去,我就死在你身上…”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明明已經是死人了,怎麼還有死人身上這種說法?
彌什無奈。
活那麼久,終於遇到對手了。
她後退兩步,徹底遠離房門,舉手投降了:“我睡覺,行了吧,天亮後我們再出去。”
“行!”
李豫成光速答應下來。
也不再說話了,耳邊終於恢複清淨。
咋一看好像是李豫成真的很怕血腥,所以才一直鬨著不讓她出去,可是彌什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對勁——不對啊!真的怕鬼的話,早在她透過門縫看腳尖的時候,他就該鬨了。
難道…
彌什輕挑眉頭,問:“喂,李豫成,還在不?”
“乾嘛呀?”
僅三個字節,透出李豫成的疲憊和困倦。
也是,都已經大半夜了,誰鬨那麼一通都得累,隻是彌什不知道,原來鬼也會覺得累的。
她測過身,用手撐起腦袋,看著床邊空白,就好像李豫成躺在她
隔壁一樣,“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怕我作死,所以才一直鬨阻攔我出去?”
“哈?我嗎?”
聲音從右耳傳來。
好奇怪,明明彌什看不見李豫成,卻能感覺到:他正笑著和她說話。
是那種連聲音都帶著笑的類型——不討人厭,反而挺討喜的。
緊接著,他說:“我當然不想讓我喜歡的女孩去赴死,哪怕隻有一點點危險,也不可以。”
彌什:…
討喜個屁。
油得要死。
不過,也沒什麼壞心眼就是了…彌什心領神會翻了一個身,閉上眼睛勉強度過長夜。
鄉下地方天亮得很快,雞鳴聲起,山煙升起。
幾乎是一縷白晝劃過夜空塞進窗子裡的瞬間,彌什就從淺眠狀態中醒來了。
剛一睜眼,她就被眼前畫麵嚇到了。
眼前,是無邊無際的紅色。
像乾涸的血一樣瘮人。
彌什正陷入一片暗紅色中,她猛地從床上坐起,才發現是她睡前故意收起的床品三件套,居然在她睡覺的時間,偷偷又換回來了。
最可怕的是,彌什心裡惦記著安珍妮的事情,一個晚上都沒有熟睡,隻是閉上眼睛而已,稍微有些動靜,她就會被吵醒。
在這種情況下,收進衣櫃裡的床品還能自己換了回來?這可能嗎?
不知道是不是彌什的錯覺,她總覺得床上的紅,似乎更鮮豔了。像是吸飽水分的紅玫瑰,從乾涸的暗紅色,變成透著詭異的中紅色。
總之,都不是讓人喜歡的顏色。
既然床品被換了,那插在床頭上的人偶豈不是…彌什似有察覺地轉過頭去,果不其然,看到那個本該被她藏起來的人偶。
人偶咧著開朗的笑容,黢黑的眼珠子盯著不遠處的彌什。
如果它不是出現在副本裡,本該是一個非常可愛的手工藝品。
彌什隻是看了一眼,然後沒有多少波動地偏過頭,朝安珍妮的房間走去。她剛出房門,就前後聽到兩道上樓梯的聲音,緊接著看到一臉冷漠的羅凡德,還有滿臉不耐煩的村長。
“我說羅老師啊,你一大早來我家裡,不太好吧?”
“到點上課了。”
羅凡德睜眼說瞎話,現在天才剛亮,上什麼課要那麼早起?
“羅老師你彆誆我啊,我雖然沒在城裡上過學,但是我知道,學校不會那麼早開課的…你該不會不是老師,而是…”
見羅凡德的老師人設快穿幫了,彌什趕緊上前解圍:“老師。”
她清脆地喊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麼,羅凡德身體居然肉眼可見地抖了一下。
“嗯。”他雖然強裝鎮定,但是彌什已經將剛剛的異樣看在眼裡了。他說:“馬上上課了,其他人呢,還沒有起床?”
“沒有呢。”彌什走到羅凡德身邊,像普通的優等生那樣說話:“不知道安珍妮怎麼了,昨天晚上我聽到她發出慘叫
聲,但又很快沒聲了,我就沒有過去看。”
彌什和羅凡德對視一眼,未儘之意儘在其中。
就在這時,村長忽然開口,打斷他們的對話,但他的關注點並不在安珍妮的尖叫聲上,而是…“我說你這女孩子家家的,怎麼跟外男走得那麼近?”
他伸手就要拉開彌什和羅凡德之間的距離,卻被羅凡德擋下了。
“哼。”羅凡德冷笑一聲,“你不是外男嗎?“
“我不一樣,我已經結婚了。”
興許是羅凡德眼神太可怕了,村長沒說幾句話,氣勢就敗下來了。他嘟囔著離開二樓,臨走前還不忘叮囑彌什不要跟未婚的、年輕的男孩子呆在一起。
說是:“對名聲不好。”
奇怪,彌什托住下巴思索,這兒隻有她和羅凡德,誰又能看到,說她名聲不好呢?
“這個村長很奇怪。”
彌什壓低聲音和羅凡德說,卻不想羅凡德點頭,住在柴房裡的他,居然也得到線索了:“半夜的時候,我聽到村長在打他的妻子的聲音。”
“你怎麼知道是村長夫婦?”彌什反問。
“他老婆躲在柴房門口,哭了一個晚上,吵得我睡不著。”
這一下,給彌什整不會了。她看著羅凡德的眼神欲言又止,再言再止,最後什麼都沒說,隻是抬手輕輕拍了一下對方寬厚的肩背,連連搖頭。
——羅凡德,好純情的boy。
因為守男德,居然直接錯過了一整條故事線。
是什麼大直男,才能在村長老婆蹲門口哭泣的時候,還能不動聲色,安安穩穩睡覺?
彌什感歎感歎著,忽然轉念一想,不對啊!
“你昨晚沒聽到音樂聲嗎?就是嗩呐、銅鑼和馬頭琴合奏出來的音樂。”
“沒有。”
彌什這才察覺到音樂的詭異,似乎並不隻是副本拿來嚇人的工具。她來到安珍妮門前,先是敲了兩下門,問:“珍妮,你醒了嗎?”
門內沒有動靜,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
彌什看向羅凡德,羅凡德立刻會意,踹開了房門。
脆弱的木門當然不是聯邦督察的對手,僅一腳,它就連門帶鎖地整個飛出去,與此同時,濃厚的血腥味順著流通的室內風,飄進彌什的鼻子裡。
…該死,真出事了。
光是聞到血腥味,彌什就覺得大事不好,現場似乎比她想象的更慘烈一點。
羅凡德先進的門。
還沒等彌什進來,他就大喊著讓她彆進來,還說:“有些糟糕。”
…能讓一個閱案無數的督察說出“糟糕”兩個字的現場,究竟是怎麼樣的?彌什沒聽勸,直接從羅凡德身後擠了進去。
房間景象映入眼簾。
滿地都是鮮血。
還沒來得及凝聚的紅肆意流淌在木地板上,有些被木材吸收了,有些還沒有,殘存下來。最可怕的不是滿室的鮮血,而是鮮血上麵的…血
腳印!
無數腳印踩踏著鮮血,印出一個又一個馬蹄狀的半圓形。
羅凡德蹲下身體用手比劃了一下,腳印隻有他半個手掌大:“什麼人的腳那麼小?”
“不是腳小。”彌什光是看一眼,就知道這些腳印的出處了:“而是它們都踮著腳跟走路,所以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腳尖印。”
得虧彌什昨晚大著膽子從門縫朝外看,不然光是這半個腳印,就夠他們迷惑一段時間了。
她凝神觀察血地板。
似乎是同一個人流出的血,滿室密密麻麻的腳印,
腳印印在房間裡,也就是說,昨晚演奏的“人”都進來了。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