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趕緊都退出淨居殿,隻留雍帝一人在殿內。
在所有人都退出後,雍帝起來自己一粒粒地開始親自撿佛珠。
撿到一般的時候他就開始覺得腰酸背痛,將佛珠扔到了一旁,自嘲一笑。
他剛開始信佛時,經常扯斷佛珠,每次都是自己撿,那時全部撿起也不見疲態。如今呢?才不到半數,就開始身子疲軟了。
歇了一會兒,雍帝重新又開始撿起了佛珠,等到撿完後,他心中的怒火也平息了大半,叫來宮人問道:“太子在何處?”
“太子還在流光閣。”內侍道:“您走後,太子陪著邵陵王一起為婕妤操辦後事,聽說太子妃也已經趕去流光閣。”
雍帝沒有說什麼,他輕歎一口氣對著人道:“召中書通事舍人陳異。”
中書通事舍人,在秦漢為謁者之職,掌賓讚受事,隸於光祿勳。晉置舍人、通事各一人,隸於中書。東晉稱通事舍人,掌呈遞奏章,傳達詔命。後改稱中書通事舍人,直接參預政務的處理。
比起尚書令、中書令這些高位宰輔,中書通事舍人卻是官輕權重,且曆來中書通事舍人都隻授予寒門子,也是雍帝秉承“寒人掌機要”一觀念中最重要的的寒人官位。
比起袁充、琅琊王氏的王簡這些士族高官,陳異才是雍帝真正的心腹。
雍帝是與士族治天下,而陳異是為雍帝謀天下。
之前的陸稷也做過通事舍人一職,但後來任太子太傅後便不再是雍帝真正的心腹,他的主上從雍帝變成了太子。
比起陸稷,陳異才是雍帝的貼心人。
“陛下,如今已經是深夜,陳舍人入宮怕是要到後半夜了。”宮人道。
孫婕妤薨逝的時候都已經是夜裡了。
“那就明日一早傳召陳異入宮。”雍帝道。
“喏。”
陳異第二日得到詔令後直接將正在草擬的詔書一起帶著前往淨居殿。
等他到的時候,雍帝已經在佛堂開始打坐念經了,他知道雍帝的習慣,不敢打擾,足足在外等了一個時辰等雍帝念完經後才進入佛堂。
“陛下。”陳異將擬好的詔書遞給雍帝禦覽。
雍帝看過一眼後,對著身邊的內侍道:“用印吧。”
“喏。”
陳異見雍帝並沒有要改換詔令的意思,就知道雍帝還是堅持原本的態度。
“子彥覺得朕為六郎選的這門婚事如何?”雍帝問。
陳異答道:“殷氏女郎出身士族,高門貴女,和邵陵王正相配。”他不知內庭究竟發生了何事,但這接二連三的旨意也讓他多半猜出,孫婕妤之死應當和孫貴嬪脫不了乾係,孫家和安氏應當是被頂罪和遷怒。
隻是這場婚事莫名其妙,說是補償,但又有些不合時宜。
殷氏門第是高,但駙馬都尉殷容並無實權,殷容之父殷平如今也早就沒了實權隻是清貴散官,殷家除了門第高貴對邵陵王並無益處。
“你覺得殷氏女和彭城縣君比如何?”雍帝又問。
陳異頓了一下,隻能道:“殷氏女是士族女,彭城縣君是寒門女。”
這話讓雍帝笑了,這是大實話,也隻是大實話,殷氏女除了士族女的身份沒一處比得上沈舒的。
所以真的是他做錯了嗎?
孫氏臨死之前向他求沈氏女為兒媳,他就一定得答應嗎?
可笑!
不過孫婕妤也確實受了委屈,雍帝揉了揉眉頭,他思索今日之事,想想邵陵王的隱忍的樣子,歎了口氣,是他做得太過了嗎?
“朕給邵陵王加食邑五百戶。”雍帝道,他決定還是補償一個這個兒子。
陳異沒有疑問,帝王恩封皇子的理由太多,他也不會問這種蠢問題。
“此事是否要告知太子?”陳異問道。
雍帝看了陳異一眼,臉上看不出息怒。
陳異沒有異樣,隻是麵色恭敬道:“如今太子領三省,一應詔書都經由太子之手,臣隻是照例詢問。”
“不用,你現在就擬,朕直接用印,然後再遣送中書用印。”雍帝道。帝王詔令不止要用帝王璽印,還要台省用印記載在冊,才算是真正有用的聖旨詔書。
太子,太子……
是他放權給太子的,太子並無錯。
雍帝想到這幾次內庭出事後太子到他麵前的速度之快,眼神微暗。
見狀陳異也不再有疑義,直接在雍帝麵前飛快地寫好詔書讓雍帝過目。
雍帝喜歡陳異的就在此處,博文多識又筆力強勁、才思敏捷,最重要的是陳異從不會多問。
再次擬好紙後,雍帝靜坐在一旁確沒有立刻用印,又開始猶豫起來,對陳異問道:“子彥覺得太子如何?”
“古來儲君賢明罕有如太子者。”陳異道。
雍帝又問:“朕其餘諸子中可有與太子相較者?”
“無。”陳異肯定道。
“朕近日重讀《太史公書》,始皇廢長子寵信幼子方有二世而亡的慘禍,子彥覺得可對?”雍帝問道。
陳異和雍帝都知秦二世而亡絕非一個儲君的問題,但他明白此時雍帝想講什麼。
看了看被擬好後依舊讓雍帝猶豫不覺的加封詔書,陳異答道:“陛下,扶蘇賢明友悌,若是胡亥敗亡,扶蘇定然會顧念兄弟情誼不會取其性命,但胡亥上位,扶蘇敗淒慘而死。”
扶蘇就如今日之太子,雖然邵陵王不是胡亥,但雍帝也瞬間明了。
“你說得對。”雍帝對著陳異道,“這詔書先讓太子看過後再用印吧。”
陳異應是。
等他走出淨居殿的時候,看著原本晴朗的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道陰霾,雖然隻有一道也這遮擋不了這明媚的光線,但終究還是不一樣了。
這要是在以往,雍帝根本不會多餘有此一問,更不會單獨召就為說這幾句話。
雍帝心中有了動搖,但卻不願接受這種動搖,他需要彆人再把這動搖的底盤再打上一個樁子,讓它重新安穩下來。
他就是打樁子的那個人!
這世上哪有權如二皇的太子,隻是太子還未意識到這點!
陳異看了看這耀目的烈陽,就如同太子在朝中一樣奪目,隻是不知這烈陽還能在正空維持多久!
孫氏、孫貴嬪,還有前方幫太子坐鎮的陸稷,這些人有多少是太子真正的助力?
陛下還未老去,太子卻已經到了盛年,這未必是好事。
今日的一樁樁一件件,太子看似處理地很好,但就如一個個傷口雖然愈合但卻會留疤,陛下心中已經開始動搖。
雖然現在對太子的地位並無影響,但積少成多……
邵陵王或是其他的皇子未必沒有機會。
奪嫡之爭還未開始。
另一邊,沈舒剛一起來就得到了孫婕妤薨逝的消息。
“你要入宮奔喪!”袁充道。
沈舒一愣,孫婕妤終究還是去了。
“現下就要入宮嗎?”沈舒問道。
袁充搖頭:“今日是內命婦治喪,你是外命婦,明日才輪到你。”內命婦便是宮嬪和未出嫁的皇女,她雖然禮同縣公主,但縣公主卻是王女算是外命婦。
“阿耶,我去莊子了。”沈舒雖然為孫婕妤的死憤懣和不平,但她該做的事還是要做,她不想讓自己成為孫婕妤那樣的悲劇。
“去吧。”袁充點頭,沒有阻止。
等沈舒到的時候,莊子裡登記好的工匠已經在等她了。
現下百工對沈舒對很熱情,一是沈舒對百工的態度敬重,二是若能得沈舒看重,說不定就能和徐景方平一樣平步青雲。
沈舒這次主要解決的是製紙和印刷問題,活字印刷她要再想想,但雕版印刷簡單啊,直接讓木工直接刻雕版就好。
這個隻要木工手藝精湛就可,她真正的問題在製紙上。
沈舒對著工匠問道:“你們知道宣紙嗎?”作為一個沒學過書法的人,她隻知道宣紙是最好的紙。
那紙工愣了愣問道:“是宣城郡產的紙嗎?”
沈舒微笑:她也不知道呢?
所以後世的宣紙的名字是出自產地的名字嗎?
這點她早該想到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