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掛上枝頭,皎潔的月光撒開,給院子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
袁充回到院子裡的時候覺得有些微醺,身子疲乏,就見到院子裡一個小女童正在圍著一個紅泥小火爐,拿著團扇煽著,照看著裡麵的東西。
見到他進院子,小姑娘一雙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幾步朝他跑了過來:“阿翁!”
這樣溫情的一幕讓袁充久久回不過神來,上一次有家人在院子裡等他歸家還是妻子未過世的時候。
家人溫情,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了。
見袁充愣住,沈舒也不點破,她上前牽住袁充的手,將他帶到院子裡:“阿翁快坐,我給阿翁煮了醒酒湯,阿翁快用。”
早在她跑去找袁充的時候,何氏就已經將醒酒湯倒入了青瓷碗中,沈舒隻要端給袁充就好。
“快放下,燙著你怎麼好?”袁充雖是嗬斥的語氣,但眼眸中的溫柔慈愛卻快溢了出來。
“您彆擔心我了,醒酒湯要趁熱喝。”沈舒催促道。
“好,都聽你的!”袁充附和著孫女。
等喝完醒酒湯後,袁充才道:“以後這種事讓婢子來就好。”
“可我想孝順阿翁啊!”沈舒甜甜地笑著,像極了乖巧的孫女。
即便知道這話有討好的成分,但袁充依舊聽著心中熨帖。
“我聽何媼說您去東宮了,太子真心請您宴飲?”沈舒在袁充麵前從來不隱藏自己的政治敏銳,“還是最近朝中又出了事?”
她和孫貴嬪之間的事,雍帝和太子用縣君之位做了彌補,算是就此畫上句號。按照道理來講,太子應該沒事再求袁充了才對。
“中元節快到了。”袁充道。
沈舒有些懵:中元節?鬼節嗎?
和太子有什麼關係?總不能是太子鬼上身了吧!
見孫女不懂,袁充也不奇怪,解釋道:“佛宗在這日也會舉行盂蘭盆會。”
沈舒:沒聽過!
“盂蘭盆會源於目連救母之故事。”袁充解釋道,“目連之母罪孽深重,但目連不忍母親墜入餓鬼道,所以祈求佛陀,佛陀感念目連孝心,教目連在七月十五設盂蘭供養十方僧眾以超度亡人,最後目連之母也得以得脫一切餓鬼之苦。”
沈舒:怎麼說呢?這個故事就整個一三觀不正!
合著最後惡人就一點懲罰都不受唄!
見孫女一言難儘的表情,袁充輕咳一聲:“不說目連之母如何,但目連大孝也!”
“是大孝,但若人人效法,這輪回之道還是趁早廢掉好了。”這放在現代,就是在踐踏律法製度!
袁充:……
他第一次覺得孫女言辭太犀利也不太好。
但這都不是重點!
“目連大孝,而盂蘭盆會將至!”袁充再次道。
沈舒瞬間懂了:“太子要做目連?”孫貴嬪在她這就相當於目連之母,罪大惡極,但太子卻是大孝之人,不忍母親背負罵名受罰,所以想要讓袁氏和她就此罷休嗎?
見孫女懂了,袁充點點頭:“太子自然要做天下臣民表率。”
這下沈舒徹底樂了:“孫貴嬪是太子之母,從母就不是太子之母了?阿翁還是提醒一下太子,莫忘了嫡庶尊卑。”
“哈哈哈哈!”袁充撫掌而讚,“合該讓那群老家夥都聽聽什麼是才是真正的禮!”
真正算起來,先皇後和袁皇後都是太子之母,而孫貴嬪雖是親母但也隻是庶母。
可笑完後,袁充臉上的笑慢慢消失不見:“阿貞,禮製有時也無用。在陛下、太子和朝臣心中隻有孫貴嬪才是太子母,太子就算有嫡母,但太子為親母儘孝也是大孝,我們阻止不了。”
“那太子就不用給嫡母儘孝了嗎?”沈舒質問道。
聽到這話袁充讚賞地看了孫女一眼:“你說得對,太子要做孝子,不止要便宜孫貴嬪,更要給皇後儘孝才是。”
沈舒看著袁充的樣子,就知道這位要給太子挖坑了。
“你在家也耽誤了這麼長時間了,三日後便入宮吧。”袁充對著孫女囑咐道,“入宮後記住要多看多聽少說,勸著點你姨母,莫要再和孫貴嬪起衝突。”
“唯。”沈舒應是。
她對自己入宮還是有疑問的:“阿翁,我是要住在宮中嗎?”
“吏員五日一休沐①,你也是如此,每隔四日可出宮一次。”袁充道。
“對了,聽說今日有駔儈上門了?”袁充又問起孫女的事情。
沈舒也沒有隱瞞,說完卞錦的來曆,又問道:“阿翁,你知道林邑國嗎?”
“南夷林邑國,在交州南,海行三千裡,北連九德,秦時故林邑縣也。漢末稱王。晉太康五年始貢獻②,我大雍立國,林邑王先後貢獻四次。”袁充道,“其國出玳瑁、貝齒、吉貝、沉木香。”
這下沈舒才總算弄明白林邑國到底在哪裡了,原來棉花離她並不遠,甚至是南雍的附屬國。
看來在中原種植棉花並非不可能,她也用不到去絲綢之路上去找棉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