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戕 君不正,臣投他國。(2 / 2)

就在沈舒胡思亂想的時候,袁皇後直接抱起沈舒,然後讓人壓著不配合的六皇女和氣得直跺腳卻無可奈何的孫貴嬪一起往顯陽宮去。

被抱著的沈舒並沒有像第一次傷人之後的虛弱和恐懼。

果然,人麵對什麼惡劣的環境都能適應。

“從母,我自己能走。”沈舒想要自己走,她覺得袁皇後嬌小的個子不太能抱得動自己走太遠。

袁皇後也知道自己不太行,但也沒有放下沈舒自己走,而是讓人抬來步輿,帶著沈舒坐步輿回宮。

至於六皇女和劉貴嬪,當然隻能走著回去。

沈舒看著袁皇後如此做,想到袁充說袁皇後直接讓孫貴嬪在顯陽宮外罰跪的事情,一時間對袁皇後的性情有了更深的認知。

果然隻有這樣的性子,才能在後宮之中活得暢快。

等上了步輿,沈舒才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張內謁是從母的人?”

“是。”袁皇後點頭,她摸了摸沈舒的頭,沒有否認。

“所以從母知道六皇女今日會問責於我?”沈舒又問,不同的進宮路線,巧合地相遇,這一切太巧了,巧得不可能是巧合。

袁皇後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隱瞞,緩緩地點頭:“我知。”

之後她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幾次張口都沒說出來話。

她本以為會等來小姑娘的哭泣和責問,可是都沒有。

她的腰被小小地手臂抱緊,溫熱的腦袋埋進她的懷裡。

許多年沒有這種溫情的袁皇後一下子怔住。

“從母一直派人護著我,不是嗎?如若不是我自戕,沒有人能傷得到我不是嗎?”沈舒輕聲道,“從母,我不是是非不分。”

這事她本來在袁皇後的操作下完完全全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現,是她自己壓不住性情,發了瘋,將袁皇後的籌謀全都攪亂。

“我知道,孫貴嬪記恨於我,六皇女耳濡目染,以二人性情,就算沒有今日,接下來幾日也會出現類似之事。”沈舒明白袁皇後的意思,與其過幾日兩人相處,被六皇女扯上私仇和女兒家玩鬨之類的話,還不如一進宮就了結此事。

見沈舒明白自己的用心,袁皇後鬆了一口氣,她臉上再次露出笑容,讚道:“以阿貞之聰慧,在這台城之中便是無我,也能無虞。”

“可有從母為我煞費苦心,我更感安心。”沈舒靠在袁皇後身上撒嬌道,“在從母身邊,我要一直當個幼童!”

袁皇後笑得花枝亂顫,輕輕點了點沈舒的頭嗔道:“你啊!”

笑完後,袁皇後正色道:“你既知道,為何還要行血濺五步的蠢事?”沒錯在袁皇後看來“匹夫之勇,血濺五步”的意氣用事就是蠢,人當謀定而後動。

“你是瓷器,六皇女不過一瓦礫,以瓷器碰瓦礫,何其愚蠢?”袁皇後斥責道。

可沈舒卻道:“從母,這世上有我所能忍,有我所不能忍。”她可以向皇權低頭甚至跪拜,但皇權也不能越過她的底線。

這話讓袁皇後一噎,這一刻她仿佛在沈舒身上看到了她的阿翁、從父和阿耶。

袁氏因何被差點滅族?不就是阿翁、從父不願屈從前齊廢帝的荒淫□□,幾次勸諫,最終觸怒廢帝被廢帝逼死。

那時她問阿耶,阿翁和從父他們為何執迷不悟。

她還記得阿耶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這句話聽著淺顯,可袁氏先輩就是在用性命踐行君子之行。他們不願屈從荒唐的政令,所以不為。最終阿翁因不尊荒淫皇令被戮於朝,從父因不從屠城之命一樣被殺。

袁氏也就此沒落。

自此之後,阿耶從君子變成了處處算計的政客,而她也入宮變成了皇後。

她和阿耶都不想再當阿翁和從父那樣的袁家人了。

可她的阿貞似乎又在走袁氏的老路!

她雖然覺得阿翁和從父的做法蠢,可也不得不承認他們撐起了袁氏門楣。

她的阿貞會嗎?

這一刻,袁皇後看向沈舒的目光無比複雜。

沈舒有些奇怪,但她什麼也沒說。如果她知道袁皇後的想法,隻會告訴袁皇後她想多了,袁氏先輩那是有風骨,她是純粹那少得可憐的自尊心作祟,根本沒有可比性!

一行人到顯陽宮後,袁皇後隻冷冷地掃一眼,原本還哭鬨個不停,責罵宮人的六皇女就直接閉嘴了。

沈舒:從母威武!

“給六皇女收拾一下,成何體統!”袁皇後看著六皇女一路行來有些亂的衣服發釵,直接吩咐道。

孫貴嬪想要阻止,可這是在袁皇後宮中,她根本阻止不了。

等到雍帝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收拾地十分華麗整潔的六皇女,以及同樣被收拾一下換上素色衣裙顯得柔弱可憐的沈舒。

特彆是六皇女一見到雍帝就要大聲告狀,更讓她顯得囂張跋扈。

被女兒吵得頭痛,一向是個慈父的雍帝直接嗬斥道:“小六,噤聲!”

雖然雍帝一向慈愛,但六皇女還是很怕雍帝,特彆是雍帝板著臉嚴肅的時候,她一下子就嚇得不敢說話了。

“皇後,你說。”雍帝對袁皇後道。

袁皇後施了一禮道:“妾若是說話恐有偏頗,再說妾當時也不在,還是讓宮人回話吧。”

雍帝點點頭,認同道:“皇後一向公道。”

袁皇後沒回雍帝,隻讓人將在場的宮人都帶來,不隻張忠讓等人還有六皇女身邊的宮人,原本六皇女身邊的宮人還有些猶豫,但袁皇後一句“若有欺瞞便笞百再沒入掖庭”,讓他們全都老老實實。

雍帝越聽越惱火,六皇女上來直接找沈舒麻煩不說,還稱孫貴嬪為阿娘,皇女認妃嬪為母,這可稱醜聞!

還有六皇女小小年紀要劃花沈舒的臉,要對沈舒動黥刑,逼得重臣之女還是自己剛剛冊封的縣君在宮中不堪受辱險些自戕。

這傳出去朝臣怎麼看他?怎麼看君臣之禮?

君為臣綱是不錯,可後麵還有一句:君不正,臣投他國。

他北伐在即,六皇女這麼做,不是逼著沈靖投魏嗎?

雍帝臉色越來越慍怒,手中的佛珠不停地撚動來平息他心中的怒氣。

“陛、陛下,不過是小孩子的玩鬨,當不得真的。”孫貴嬪見雍帝動怒,緊張道,“若是縣君生氣,讓六皇女給縣君賠個禮不就是了?”

還不待雍帝說話,沈舒趕緊道:“兒是臣,豈有君給臣賠禮?這禮兒如何能受?貴嬪如此說,便是要兒百死才能證兒和大人對陛下之忠心。”

說著沈舒直接跪在了地上,泣不成聲。

雍帝冷冷地瞥了一眼火上澆油的孫貴嬪,嚇得孫貴嬪直接跪倒在地。

此時雍帝可沒心情管孫貴嬪,他換上一副溫和的神色,親自將沈舒扶起,然後抱到袁皇後身邊,給袁皇後笑道:“快給阿貞擦一擦,這孩子今日受驚了,也受了大委屈了。”

“阿貞受了委屈沒什麼,重要的是陛下勿要因兒女私事耽誤前朝大業,更不能寒了前朝忠臣之心。”袁皇後提醒道,“陛下,今日六皇女折辱的阿貞,阿貞是個好孩子必然會為了妾咽下一切苦果,可若是換成彆的女郎呢?若是六皇女折辱的是王謝女郎呢?折辱的朱張顧陸這些吳地士族女郎呢?陛下又該如何?”

沈舒看著雍帝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就知道袁皇後是敲中了雍帝的三寸!

就在雍帝即將要處置之時,外麵有內侍匆忙回稟。

“陛下,太子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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