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太子,她就隻是小聰明。
她且有的學呢。
盂蘭盆會後兩日,雍帝頒布《北伐詔》,命臨川王都督北討諸軍事,太子太傅陸稷都督副軍事,率大軍屯洛口,大舉出兵北伐。此次北伐,雍帝供調北徐、青、冀、司司等八州諸兵,器械精良,軍容尤甚,為南朝百年之未有。
雍帝為臨川王送行當日的樂聲,沈舒在顯陽宮都能聽到。
她站在顯陽宮的石階上,眺望著遠方,目之所及也不過是顯陽宮的宮牆。
沈舒覺得沒意思,轉頭回了殿內。
袁皇後在處理宮務,見到沈舒興致不高地回來,搖頭失笑:“大軍出行祭祀,不去也好。”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戎便是戰爭,戰爭前的祭祀,頗為血腥,即便大雍已經不像春秋戰國時期喜歡以人命祭旗,但還是會當場宰殺牛羊牲畜。
沈舒覺得沒什麼,但袁皇後作為士族女彆說是殺人,就連鬥獸都覺得血腥,自然也不喜這樣的祭祀場麵。
她沒有反駁袁皇後的話,而是聽著袁皇後處理宮務。
她發現皇後處理起宮務來頗有些女強人的氣質,雷厲風行。不過袁皇後倒並不事必躬親,甚至連大長秋送上來的賬本也很少過目,她身邊有專門的人核算。
重點是雍帝的後宮並不是後世那般女官和妃嬪體係完全分開,時下的妃嬪和女官都是雍帝的妾室,基本上都被臨幸過,這倒是讓沈舒有些意外。
不過袁皇後給她解釋了周禮,沈舒才知道原來自古以來妃嬪就不止是要侍奉帝王,更兼具很多職責,主持宮中慶典,教導女子,接待外事等等,這些都是宮嬪的職責。
隻從沈舒進宮的這幾日來看確實如此,宮嬪要每日給袁皇後彙報宮務,就連盂蘭盆會也是由袁皇後總理,宮嬪協力,再同禮部共同操辦的。
甚至她還見過宮嬪輪流教授宮人織布紡絲。
沈舒覺得清宮劇大概是對妃嬪生活的最大誤解。
她對宮務倒是不太感興趣,因為南雍內庭之物基本上都由少府供用,而令她感興趣的則是少府。
少府,曆代為帝王掌管私庫的機構,沈舒這種曆史盲對它並不熟悉,但對它出品的東西十分熟悉,因為它出品的刀劍兵器都會被冠以“尚方”二字。
後世鼎鼎大名的尚方寶劍便是少府出品。
不過電視劇中的尚方劍有些被神化了,大雍的尚方劍就是少府出品的劍,帝王給臣子賞賜少府出品的刀劍兵器是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情。
袁充書房裡就掛著一把尚方劍,據說沈靖除了尚方劍,還有尚方刀、尚方槍、尚方戟。
她當時聽的時候,嘴角都抽了抽,不知道的還以為尚方是個品牌,搞批發的那種。
不過不管怎麼說,少府出品的東西基本上都代表了當世的最高水準。
令沈舒動心的是少府的工匠。
無論什麼年代,最珍貴的都是人才。
當晚沈舒回袁家的時候還和袁充說起少府之事,袁充卻是笑道:“少府匠人確實有巧奪天工之能,但士族數百年積累也不是浪得虛名。”
“近百年王朝更迭三次,能庇護百姓不是王族而是士族,士族的工匠未必就比少府差。”袁充十分自信,甚至有些自傲。
沈舒明白,這就是士族的底氣。
“你招攬的那些工匠若是不行,從袁氏選人就是。”袁充不在意道。
“多謝阿翁。”沈舒笑著道謝。
之後袁充又從一個木盒中拿出一封信遞給沈舒:“你阿耶給你的家信。”
沈舒聞言大喜,當著袁充的麵直接拆開。
寫給她的家書,沈靖用了極為工整的楷體,用字也都是簡單易懂,沈舒也大部分都認識。
說是家書,其實也隻有短短兩頁紙,一是囑咐她要聽袁充和袁皇後的話,二是告訴她自己收到了平安符,頗為感念,最後就是很有魄力得保證已經會拿下彭縣給她做封邑。
看來沈靖確實疼愛女兒,也不難討好。
她鬆了一口氣。
在這個時代,沈靖絕對算是一個還不錯的父親了。
看來,她手上能握住的牌不算太遭,甚至還可以稱得上一句不錯。
“你阿耶又給你送來了兩萬錢。”袁充道。
沈舒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阿翁,此次北伐大人會有危險嗎?”沈舒有些擔心地問道。
“他又不衝鋒陷陣。”袁充安慰道,雖然這麼說,但是哪次戰爭不死幾個大將?
沈舒皺眉:“若是北伐失敗,大人會不會被陛下拿來給臨川王頂罪?”她其實更擔心的是這個。
袁充搖頭:“臨川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還沒你阿耶重呢,陛下要動的是陳公則。”
“所以北伐勝,陳公則會被陛下忌憚;北伐敗,陳公則依舊要被陛下用來給臨川王頂罪。”沈舒皺眉。
她倒也不是同情陳公則。陳氏身為豪強,將朝廷親派的刺史彈劾下獄後,又令地方士族保舉自己上位,這就是當眾和雍帝和朝廷叫板。
她要是雍帝,第一個收拾的也是陳公則。
“不錯,估計北伐若敗,你阿耶的第一件事就是討逆。”袁充道。
沈舒都愣了:“陳公則會反叛?他手裡有多少部曲?他反叛的話豫州軍應當不會隨他一起吧。”
聽到孫女這話,袁充直接大笑:“阿貞,時下是大雍不是前漢,世兵十不存一。地方之軍基本都是部曲,豫州軍就是陳公則的私兵,他有私兵五萬。這些部曲都是陳公則私人供養,不隨他反叛,難道等著餓死?”
沈舒真的不了解時下的兵製,她知道私人能養部曲,但不知道能養到這麼恐怖的數目。
她還以為都會如袁氏一般養個千人左右就很多了。
“大人有多少部曲?”沈舒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他都督北徐、青二州,部曲七萬眾。”袁充道。
七萬!
沈舒都聽得心潮澎湃,一雙眼睛滿是振奮!
這股興奮一直到沈舒回到梧桐院都還一直在胸口滌蕩,直到李妙華來和她說起楊子野想隨她學書的事情才消失。
“教不教是你的事,無需請示我。”沈舒對著李妙華道。
聽沈舒這麼說,李妙華就知道沈舒是不反對她教楊子野讀書了。
“那奴願教他讀書。”李妙華最終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
沈舒頗有興致地問道:“為何?”
李妙華道:“奴阿耶曾道:向學之心難得珍貴,奴一來不想埋沒了他的天資,二來奴沒了家人,也想有個人互相依靠。”
是互相依靠,還是互相慰藉?
沈舒沒有問,她道:“其實也不隻是他,我欲讓院中的其他婢仆也識字,你若是願意教,我給你多加月錢。”
“奴當然願意。”李妙華道。
沈舒輕笑:“你倒是好為人師。”
“奴隻知道,即便是婢仆多讀些書也是好的,何況小娘子還給奴多加月錢?”李妙華笑道。
這是一個很好的姑娘,她嘗了苦,卻想要其他女子多些甜。
第二日,沈舒就去了建康城外的袁氏彆院。
李妙華將早已登記好的冊子遞給了沈舒,上麵標記好了這些人的工種。
“銅匠馬正?”沈舒指了指這個名字,李妙華立刻在旁邊高聲念道。
很快,一個身量一般但十分健壯男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被人領到了沈舒麵前,有些緊張跪下。
沈舒先是讓對方起來,然後問道:“你會冶銅?”
“會、會。”馬正有些結巴。
“能煉黃銅嗎?”沈舒問。
馬正一愣,趕緊搖頭:“某隻能煉吉金,敢問小娘子黃銅是何物?”吉金就是青銅。
他對自己手藝還是有些自信的,說起冶銅的事就不緊張了。
“黃銅如金。”沈舒想了一下補充道,“吉金如赤金,黃銅如真金。”
這下馬正驚了,隨後又覺得這小娘子異想天開:“世上若真有如金之銅,那還不都以黃銅當金用?那不是點石成金?”
沈舒:……
她深吸一口氣問道:“你知道鋅嗎?”
馬正一臉懵:“那是何物?”
沈舒:“鋅和銅一起煉製可出黃銅。”
“從未聽過,也從未見過。”馬正直接搖頭。
沈舒:所以大雍是沒有鋅嗎?
緩了一會兒沈舒才反應過來,她犯蠢了,化學元素周期表裡的元素名字好像大部分都是後造的。
鋅肯定是存在自然界的,但這個時代它不叫鋅。
連原材料都找不到,那她僅有的化學知識好像白瞎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