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鏡花島的每一日,對於斬月而言都是一種折磨。
雲黛因境界不穩,並沒有四處走動,而是處於一種半閉關的狀態,日日打坐修煉,閉目調息。
而這時,那具傀儡便會坐在她身旁,安靜地陪著她。即使什麼都不做,他們看起來也是那樣的親密。
少年總輕靠在雲黛身旁,她修煉時,他便用手指把玩她的發絲,她睜眼時,兩人便會在不知不覺間再次纏在一處,於是那熟悉的聲響就又傳入了斬月耳中。
雲黛根本不避諱他,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意識到他會在意。
他們實在太親密了,親密到除開修煉時,幾乎時時都克製不住地要連在一起。
斬月抬眸看去,果然就見雲黛剛結束完一個大周天的修煉,一睜開眼,便被那迫不及待的傀儡少年撞上來塞了個滿滿當當。兩條腿仿佛下意識般有些無助地左右蹬著,那少年隻停頓了片刻,便架起她往頂點猛衝。
“謝映玄……”起初似是承不住,她想往外掙,但挨了數十下後,她竟又適應了,隻輕蹙眉閉著眼睛,認真體味著那股滋味。斬月抿緊唇,他希望一切趕緊結束,可持續的時間卻比他預想中的長了太多,印象中的雲黛,總是那般冷淡,即使他陪伴了她百年,也鮮少在她身上見到太多的情緒。
這時屋中突然傳來一聲驚呼,斬月定睛看去,便瞪大了眼睛,隻見那傀儡少年竟猛地站了起來,又一邊走動一邊屈膝接連不斷地向上蹬。斬月怎能想到,他的劍主,他心愛之人,那個清冷如月的少女,會露出這樣一麵。他怎能想到,他的雲黛也會用那樣溫柔的嗓音去呼喚彆人的名字。
斬月忍受著,竟也逐漸在那一次比一次持久的震動中變得麻木。
他突然覺得自己那些年的等待是那樣可笑,他想與她長相廝守,想與她隻有彼此,為此再多的痛苦他也可以忍受,可等他再見到她時,他卻發現一切都隻是他的一廂情願。
......
花重影出關的時間比雲黛預想中的晚了幾天,不過如今的雲黛本也沒什麼特彆的事要做,每日除了打坐穩定境界,就是練劍,日子倒不算枯燥。
謝映玄倒是始終陪在她身旁,卻像是恨不得時時都黏在她身上一般,讓她也偶爾覺得過於膩歪了。
好在花予和花墨偶爾會來尋她,與她一同修煉,倒是讓謝映玄稍收斂了許多。
她昏迷的一年裡,因花予和花墨天天都來為她疏通靈氣,這對雙生子體內的毒素竟隱隱有被壓製的趨勢,那些毒素雖還不至於完全被消除,但對他們的限製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強了,至少他們與雲黛一同修煉的日子可以間隔得稍長些,隔上個幾年也不至於對他們的生命產生威脅。
令雲黛稍有些頭疼的反而是斬月,斬月自那日之後便不再現身了,任是雲黛如何呼喚他,他也仿佛根本聽不見。
醉流鳶仿佛變成了一把沒有劍靈的劍,甚至於她握著那把劍時,偶爾會產生一種極強烈的酸澀情緒,那仿佛
是來自於斬月的,卻又總是一閃而過,就像是一種稍縱即逝的錯覺。
雲黛不明白斬月為何會反應如此大,謝映玄並不會影響她修煉無情道,她會去認真地嘗試回應他的感情,本也是對無情道的一種嘗試。
在吉道色中的一日,她因母親而落下眼淚,卻意外突破至了破情境,於是自蘇醒之後,她便開始去認真地感受自身可能會產生的情緒。
前世的她隻是走了捷徑,所以她並不知曉要去如何修煉無情道,也不知突破無情道的心境到底是什麼,所以她隻能不停地去做嘗試,去體味人間百態,去品嘗酸甜滋味,可她從未想過要為了誰放棄自己的修煉,所以她不懂斬月到底為何會如此抗拒。
謝映玄總問她,如果斬月對她也是男女之情,她要如何,雲黛其實根本不知要去怎麼考慮這個問題,她根本假想不出斬月會喜歡她。
前世三百年的朝夕相處,斬月都未曾對她產生過男女之情,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他曾經就不喜歡她,如今又憑什麼會突然喜歡她呢?甚至於前世的斬月,對她比如今還要冷漠,冷漠到鮮少與她交談,鮮少在她麵前現身,就連她想擁抱他時,他的回應也總是很冷淡,隻在她遇險時,才會從劍鋒中走出,與她並肩作戰。
他冷漠到,雲黛偶爾會覺得,斬月其實不僅不喜歡她,反而有些嫌棄她,她那時還安慰自己,天下第一神劍,大抵就是這孤傲的性子,他能願意被她拔出來,成為她的劍就已經很好了,她何必再去要求與他變得更親密。
所以今生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大概也隻是因為,如今的她已是劍主,並非前世那個修為儘失、右手也無法使用的廢物。
就算今生的他真的喜歡她,那他喜歡的也不是她,不過是她劍主的身份罷了。
......
這日雲黛剛聽說花重影出關,就跟著花予和花墨一同前往了鏡花島的主殿,拜訪這位終於突破到了第九境的島主。
一路上遇見的鏡花島弟子皆會恭敬地向雲黛打招呼,經曆了與神都的那一戰,鏡花島的一眾弟子都真心實意地將雲黛當作了她們的客卿長老,甚至有不少人還私下裡討論,說是希望雲黛乾脆也彆回萬仞閣了,不如一直留在鏡花島,鏡花島有山有海,還氣候宜人,不比常年被冰雪覆蓋的雲洲梨山舒服?
雲黛很快來到了主殿,守殿弟子主動將門推開,她就看見了神色悠閒的花重影。
花重影還是穿著那身粉色宮裝,但不知是否與她突破了瓶頸有關,她的氣色非常好,臉色紅潤,額頭上的粉色花瓣印記也愈發豔麗,令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好似年輕了幾歲。
“恭喜花島主,突破到第九境了。”雲黛和花予花墨一同走入主殿後,開口第一句就道賀了起來。
花重影的手中抓了把團扇,聞聽此言,她樂嗬嗬地搖了搖扇子:“之前修改鏡花島護山大陣時,因為太著急了,好幾次都靈氣耗儘直至脫力,原本還以為修為會因此受到影響,沒想到居然就突破了,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
無緣第九境了呢。”
花重影轉而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雲黛,不覺“嘖”了一聲:“先天靈骨還真不愧是齊天之寶,我記得我剛把花予和花墨往你身邊送時,你也才第二境,沒想到也就是一轉眼的功夫,你就修練至第七境了,你今年好像才......二十三歲?”
“當初你母親是在百年之內修練至的第九境,這已經算得上是天才了,我看你的樣子,你是不是五十歲、不對,是三十歲之前就要修至第九境了?”
雲黛有些不可置否,前世的她在被奪走靈骨、廢除修為後,不得不重新修煉,修至第九境也隻用了百年的時間,她本身根骨其實就不差,加上先天靈骨的加持,修煉速度隻會更快。
按理來說,修煉這種東西越往後修,速度就越慢,但或許和先天靈骨有關,雲黛今生對此的感覺卻並不明顯,她的修為也好似並沒有瓶頸阻礙,隻要修煉的程度夠了,便可自行突破境界。
“我想說的也和我的修為有關,”雲黛說著便手掌一翻,取出了那枚來自她母親的吉道色,“我其實是不久前才突破的第六境,所以本不該如此快就修至第七境的,一切都在於此。”
雲黛很快就將自己與圖秋冶大戰時,無意間被拉入了吉道色中的世界,見到了雲若畫,又得了雲若畫的修為,短暫地達到了第八境的修為,從而斷去圖秋冶一臂,擊退神都來兵的事說給了花重影聽。
花重影聽得一愣一愣的,就連旁邊的花予和花墨也因雲黛的經曆而露出了吃驚之色,待到雲黛全部講完後,花重影竟抽出了一張小手絹,感傷地擦起了眼角,她眼眶紅紅地道:“我就知道師姐不會完全放棄我們的,沒想到她會用這種方式來助我們守住鏡花島。”
雲黛被花重影這一哭嚇了一跳,她趕緊抬手將掌心的吉道色遞了出來:“這枚吉道色既是鏡花島的寶物,那我該將它歸還才對,母親留在其中的東西,我已經拿到了,它也該留在鏡花島,福澤宗門。”
花重影沒馬上接話,而是伸手將吉道色接了過去,這枚傳聞中出自鏡花島的至寶,如今仍黯淡無光,仿佛街邊的賭坊中,一枚最普通不過的色子。
花重影手腕微微一震,色子就被她拋了出去,落至桌麵的一瞬間,其上似是閃過了一道靈光,雲黛看去,就見吉道色此時正是點數“1”朝上。
花重影很快又將吉道色抓了起來,如法炮製地又擲了一遍,仍舊是點數“1”朝上。
如此反複了多次,每次落下的結果竟都是一樣的,令在一旁觀看的雲黛也稍有些吃驚。
“看來吉道色真的恢複了,”花重影沒馬上解釋,而是對雲黛道,“你也來拋一下試試。”
雲黛有些疑惑,但還是拿起了那枚色子,試著像花重影那樣擲了出去,色子落下後,露出了點數“5”。
她又拋擲了幾次,竟每次都是點數“5”。
“這是何意?”雲黛有些不解地問道。
“這是吉道色在篩選主人,與它的相性越合適,擲出的點數就會越
高,你能擲出‘5’,其實已經很不錯了,吉道色曆代的主人也大多在‘4’至‘5’之間徘徊,但是你母親當初可是擲出了‘6’,也就是它的最高點數,算得上史無前例了。”
花重影說到此處,語氣有些感傷:“你母親還在時,也是鏡花島最鼎盛的時期,我們的師父和其他同門,皆以為鏡花島會就此在你母親的掌管下發揚光大,卻沒想到......”
花重影歎了口氣:“我已有了本命法寶,自然用不上此物,吉道色的認主要求也很苛刻,你能擲出‘5’已屬不易。”
花重影邊說邊抬起了手,她的掌心閃爍起了靈光,很快將吉道色包裹在了其內,於是這枚木質色子便如同被激活了一般,在一片靈光中旋轉了起來,最終飛至了雲黛麵前,懸停在了她胸前。
雲黛有些疑惑,她就聽花重影道:“此物還是暫且由你收著吧,吉道色中暗含天地氣運,將它帶在身邊,你也可以一直擁有好運,若它選出了它認可的主人,命運會指引著你將它帶到適合它的主人手中,你到時就會明白。”
雲黛下意識抬起手來,吉道色就落在了她的掌心上,她發現這件法器在花重影的催動下,竟好似被激活了一般,重新散發出了淡淡的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