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 28 章 昨天的我和瘋狂(2 / 2)

至少這個部分被切開的時候還是活著的。

是在活著的時候被切成碎塊的,或者說至少在失血過多或是砍到致命處之前還是活著的。

“我真可怕。”三月彌生仿佛是讚歎般說道。

“……哇喔,你這次死的好慘。”他貌似想要用上一點驚歎的語調,但是那語氣平緩地像是機器合成的聲音。

“抱歉,抱歉。沒收住手,最近狀態有點差。”三月彌生沒什麼誠意地道著歉,他伸展手臂,十指交錯在一起做了個伸懶腰的動作。

隨後他起身自言自語地念叨著:“收拾收拾~,我還約了鬆田見麵。”

“我約他乾什麼來著?吃飯嗎?”三月彌生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算了,不重要。我的刀丟在哪裡了?”

三月彌生看著滿地血腥和碎肉、骨頭。

好在金屬的刀刃就算被血液覆蓋也還算是亮眼的,三月彌生很快就找到自己丟掉的刀。

他撿起那把刀,然後有些嫌棄地瞧了瞧。

“還是拿把新的吧。這個怎麼給鬆田用?”三月彌生把拿把沾滿血的刀子又丟回血泊裡。

他扶著桌子拉開抽屜,隨手扣上桌子上翻開的記事本。

他隱約看到紙頁寫著什麼東西,但是沒有在乎的心情。

滿手都是血的三月彌生自然是沒有看到已經被鮮血覆蓋掉的字——

【藥幾乎起不了效果了,沒時間……必須準備……。】

“找到了。”三月彌生從抽屜裡的一堆危險物品裡找出一把小刀子。

沒有那把碎骨刀那麼誇張,隻有水果刀的大小,但是刀刃很長,確保能夠一擊刺穿心臟,薄薄的刀刃更是能夠卡進肋骨的間隙。

“這個最合適……死在那種下三濫的家夥手裡還不如我來處理。”

“起碼還能有個全屍……”

“放心,屍體會處理地乾乾淨淨的。我剛剛試過了。”

【你管這叫乾乾淨淨嗎?!】

也許在意識深處還有一部分保持著人的理智。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隻是不在意了。

三月彌生睡得太沉了,他沉下去的地方比鬆田陣平要深得多。

這裡沒有安全區。

所謂換代就像是一份運行之後堆積了無數錯誤的程序,在剔除所有的錯誤之後,複製了一份如同嶄新的程序重新開始新一輪的運行,然後重蹈覆轍。

他回收的記憶沉入深處,但沉下去的前任“人格”還沒有重新融入潛意識裡,而是在夢中進行著瘋狂的預演。

控製不了。

大腦也許發出了阻止的指令,但是控製行動的神經不管不顧地在擅自行動。

也許不能說是“擅自行動”。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我問過了,反複確認過了,他們說‘是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三月彌生又笑了起來,指尖的鮮血染上他原本還算是乾淨的臉。

他看著刀柄已經被染紅的刀閃爍著寒光。

“我試過了,已經重來好多次了。”

“鬆田陣平會死。”

“時間不確定,地點不確定。”

“他是為了救人死的……,和他很相襯的死法吧?”三月彌生說著語調又是一變,“自己對自己的命負責啊?!憑什麼要鬆田拿命去救那些家夥啊?”

三月彌生猛地拿起刀,那把薄薄的刀不科學地刺穿了實木的桌麵,像是切開豆腐一樣輕而易舉。

“第一次,我試圖阻止他出門,但是留在家裡的鬆田還是因為炸彈犯的報複死掉了。”

“第二次,我留下來了。鬆田隔壁的鄰居家天然氣泄漏,但是死掉的卻是鬆田陣平。”

“第三次,鬆田的車子被人動了手腳。”

“第四次,連鎖的炸彈陷阱,拆掉一個另一個就要爆炸,在他自己和公眾的利益中……”

“他選了什麼還用說嗎?”三月彌生的語氣輕飄飄的。

“我搞不懂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他捂著自己的腦袋,與其說他準備殺掉鬆田陣平不如說他現在更想要剖開自己的腦袋。

“他們和我不一樣,是好人……憑什麼好人沒好報啊?!”三月彌生咬牙切齒,思緒像是被關在狹小空間裡的瘋牛那樣橫衝直撞。

【你能先停一下嗎?請問是什麼讓你想要殺掉鬆田?還有為什麼是鬆田?】

“哈?”三月彌生拍了拍自己的臉,然後掰著手指數起來,“降穀、諸伏聯係不上,班長那一大家子人太多了,動起手來不方便。所以單身獨居的鬆田最適合作為開頭。”

【……】

“降穀因暴露,死於非命,諸伏被洗腦,成為殺人利器,鬆田死於拯救他人,班長死於犯人報複。哦,還有其他的,‘你’要聽嗎?比如鬆田怎麼在摩天輪上炸成煙花的……?降穀暴露之後是怎麼樣被……”

【他們還活著……!】腦子裡有聲音叫囂著打斷三月彌生,至少作為人的那一部分不想再重溫一次那些可能性,他不想看到自己朋友鮮血淋漓的樣子,還有屍體。

“我知道。”三月彌生聳了聳肩膀,“我在做夢……但是,這裡就是我的現實。我瘋了,所以我主動讓出明天。”

【我們發過誓的。】

“我知道啊——”三月彌生拖長了聲音,“這是為了保護我的朋友,隻要現在死掉了,就不用再擔心什麼了。永遠留下來,我能保證他們在這個世界裡長命百歲。”三月彌生手舞足蹈地轉了個圈,斑駁的腳印染著血拚湊出怪異的圖形。

“這隻是場彩排……”他如此說道:“……一直堅持的理由消失的話,就不用繼續努力下去了,留在今天吧?”

三月彌生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他沉默下來,然後又毫無征兆地笑了。

不是正常人的那種笑容,像是肉和皮分開了一樣,麵皮被強硬地拉扯出微笑的弧度。

皮笑肉不笑。

他眼睛裡閃爍著光,像是早已經被焚燒殆儘的灰燼又重新燃起了火光,很難形容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拿起刀,比劃著什麼,自己對病情下了判斷:“是我瘋了。”

“好吧,好吧。這場遊戲我認輸……”他嘟囔著,貌似放棄了原來的計劃。

又一次勝過瘋狂。

【我和瘋狂一起留在今天,明天的我依舊滿心熱忱地奔赴遠方,試圖擁抱未來。】

“我忘記了很多東西,現在這裡的記憶也不是全部。所以,在我完全消失之前,我去下麵看看。如果還能再見……那就明天見了……三月。”他與自己告彆,毫無留念,但是他說:“‘你’不能輸。”

三月彌生不允許失敗,不可以認輸。

刀很鋒利,隻要動作夠快,就能夠身體感覺到疼痛之前切開脖子。

死亡總是和疼痛相伴的,切開脖子並不意味著死亡。就算是心跳停止之後,大腦也要再掙紮5分鐘左右才會被判死刑。

但是實際上,大腦這個器官本身並不擁有痛覺感受器,擁有痛覺神經的是頭部血管。

一個瘋子的獨角戲到此落幕。

“明天見。”染血的黑影聳立在房間的角落,輕語著什麼,像是回應,他說——

“彆記起來……”

“叮咚——”

門鈴響了,在死亡的寂靜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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