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白鷺還待反駁,肩膀上卻多了一隻修長纖細的手:“姐姐,何必跟他多費唇舌呢?”
話音剛落,他已拿出一柄劍一劍橫劈過去。
那劍是噬殤,然而淩凇使出的劍氣卻遠不是他的真正實力能比,就好像真成了一個築基初期修士,噬殤也沒有往日那樣光彩奪目。
但他這相較於做口舌之爭更喜歡動手的喜好倒是一模一樣。
謝白鷺沒有阻止淩凇,在程萱記憶中,她哪怕再溫和,也不會喜歡對方這樣的挑釁,有曲玉動手正好。
她記憶中有程萱的感情,程萱對這個新來的繼弟並無太大的好惡,互不乾擾就好。
淩凇沒幾下就將程速擊敗,長劍橫在對方脖頸上,似笑非笑道:“你這程家人,還不如我一個外姓人呢。”
程速麵色蒼白,說不出一個字,在淩凇收劍後,當即狼狽地逃走了。
淩凇退回謝白鷺身邊,微笑道:“姐姐,我剛才打得如何?請姐姐指教。”
謝白鷺道:“很厲害。”
淩凇凝眸看著她:“我總覺得從前好似見過姐姐。”
他彎腰湊到謝白鷺跟前,狹長雙眸中似有迷茫一閃而過:“但我確實是第一次見姐姐,第一麵我便很喜歡姐姐,姐姐呢?”
謝白鷺:“……我們該回去了。”
她說完便
往回走。
她愈發確認這就是被硬塞了另一個記憶的淩凇,那他這話又是什麼意思?他自己本身的記憶在覺醒嗎?
希望千萬不要如此,如今的情況對她來說剛剛好。
從她和淩凇的情況來看,他的儲物袋裡還是他的那些東西,如今這種繼姐弟共處一個屋簷下的情況,才方便她從他那裡搞來木元素精石。
而且,他們的身體都是自己的,法寶也是,唯有記憶不同……那麼要是在這個地方死了呢?
在進入這裡之前,謝白鷺還幾乎已經絕望,不曾想到竟還有柳暗花明的時候。
淩凇跟她一樣設定都是築基,她的修為甚至還比他高一個小境界,她完全可以暗中使絆子,說不定能坑死他。
至於當麵單挑,她是不想了,他和程速的戰鬥她看得很仔細,他使用的修為確實隻是築基初期的修為,可他一招一式,無比精妙,那是他作為金丹巔峰修士的高屋建瓴。
正麵對上,她必敗無疑。
想到這裡,謝白鷺心中生出一陣奇妙的感覺,她竟然還有考慮跟淩凇單挑的時候。
淩凇跟了上來,走在謝白鷺身旁看著她,也不言語。
他這位繼姐,對他來說明明是完全陌生的,他卻莫名覺得熟悉,他想親近她,卻又奇怪的對她有敵意想殺她。
謝白鷺一直感覺淩凇在盯著她的臉,被這種肆無忌憚看得有些不適,側頭看了回去。
淩凇對她淺淺一笑。
謝白鷺收回視線,心中卻在謀劃,她得逐漸跟他“搞好關係”,如此才能在關鍵時刻坑他。
待回到兩人住處,謝白鷺才對淩凇道:“你初來乍到,先歇著,有事可以來找我。”
但在謝白鷺回自己房間之前,淩凇卻拉住了她的手腕,輕笑道:“姐姐可是因為我拿了你的法寶而生氣?”
謝白鷺掙脫他,轉頭看向他。
淩凇掌心躺著她的那個玉佩,但隨即他手腕翻轉,玉佩被他掛在了腰上:“姐姐送我的,就是我的東西了。”
謝白鷺:“……”既然不想還我,你說屁啊!而且那是你強搶的,不是我送的!
她扭頭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正要關門,淩凇卻伸手按住了門扉,手指間還夾著正在輕輕晃動的儲物袋。
“好姐姐莫生氣,我這儲物袋中的東西,隨你挑可好?”淩凇笑道,他說完自己也稍愣了愣,隻覺得這話他好像從前說過類似的。
不等他多想,謝白鷺已經一把接過他的儲物袋,衝他揚眉一笑:“這可是你說的。”
淩凇微怔,隻覺得這笑容也有幾分熟悉,讓他心臟都跳快了幾分。
謝白鷺先前還在想怎麼從淩凇那裡拿到木元素精石,沒想到這就瞌睡送枕頭了。
她裝模作樣地探入儲物袋挑挑揀揀,最後才選出木元素精石道:“這個漂亮,我想要它。”
淩凇隨意看了眼,也不記得這東西是什麼時候得到的,他也不在意,接過謝白鷺送回
的儲物袋,才道:“那姐姐願意原諒我了麼?”
拿到心心念念關乎自己神魂的木元素精石,謝白鷺心情極好,便給了淩凇一個燦爛的笑容道:“當然,我從不是小氣之人。快去歇著吧。”
淩凇的目光長久停留在謝白鷺麵容上,等她關上房門,他才離去。
謝白鷺一關上房門就下意識想跟小星分享不費吹灰之力得到木元素精石的喜悅,下一刻才想起小星暫時下線,而她哪怕獨自待著也最好不要崩人設。
她看自己還是人修,但在旁人看來,她是妖。而她剛剛出去轉悠了一圈,所有景物都很真實。
她做出打坐的模樣,實際上正在心中盤算。
她回想了小星曾給她介紹過的不少邪魔,跟這裡的情形並沒有匹配的,也就是說,這裡多半是秘境,而非邪魔領域。
而這秘境,應該是幻術相關,她如今能觸摸到的東西虛虛實實都有可能。
人的感官很容易被誤導,很難判斷究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那麼就一律按照是真的來處理。
那麼這個秘境,是在考驗什麼呢?心魔嗎?但莫名其妙出現一個重組家庭的設定,跟她自己和原身的經曆完全不相關,能考驗個什麼東西出來?
原身嫂子叫過她名字,原身叫危玲,而並非程萱。而且,淩凇也沒有曾用名曲玉,更沒有過這種重組家庭的經曆。
謝白鷺暫且按下疑惑,這秘境總不能讓他們一直玩過家家,隨著事件的發生,她總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忽然,謝白鷺腦子裡又被強行塞入一些記憶,等她緩過來睜眼,回看了下那些新記憶才發現,此時距離曲玉進入程家已過去半個月,這半個月來,曲玉深居簡出,隔幾日才會見一次他的母親和繼父。
程萱同樣在房內修煉,很少出門。
至於兩個人為何要同時如此,正是為了今日的家族試煉。
曲玉作為新的程家人,也要參加,程萱也是每年參加。
謝白鷺揉了揉脹痛的腦袋,隻覺得這種推劇情的方式有些簡單粗暴,跟遊戲似的,重要的劇情節點便正常經曆,不重要的全都略過。
這秘境多少有些智能了。
她起身離開房間,外頭淩凇已在等著她,他依然是一身紅衣,背影挺拔,如同鬆柏。
聽到動靜,他回頭看來,微微一笑:“姐姐,今日要勞煩你照顧了。”
每年的家族試煉都是在程家的秘境中開展,程萱自然已經經曆過很多次。
謝白鷺不禁感慨,她竟然還要在秘境裡進入秘境,不知道這套娃還能不能再疊一層。
要去試煉的程家年輕人都彙合之後,便出發了。屬於程家的秘境在百裡外,所有人都要用靈力趕路,等到了地方,這些不過築基的年輕人們都有些氣喘。
謝白鷺看到淩凇依然沒事人似的,可見她那日觀察沒錯,他對靈力的掌握遠超真正的築基初期修士。
隻是他的記憶告訴他,他是築基初期修士,所以
他的修為在他看來就隻是築基初期,但一些烙印在肌肉記憶中的本能是不會變的。
謝白鷺從記憶中調出這個秘境的情況,這裡麵是一大片原始森林的地貌,無邊無際,試煉的內容是必須在秘境中存活十日,最後誰獵到的妖獸多,質量高,就是優勝者,將得到家族獎勵。
這個秘境中的妖獸多是築基期,也有金丹期的,但很少,弟子們一般不會出生命危險。要是真遇到危險,捏碎家族派發的玉牌,便能離開這個秘境。
謝白鷺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坑淩凇的時機。
他自認是築基初期修士,哪怕戰鬥意識再頂尖,也隻是築基初期中的頂尖,她要是能給他找來幾頭金丹期妖獸,他也遭不住。
所有人短暫修整之後,魚貫進入這個秘境。
謝白鷺隻覺得麵前一花,再睜眼已是身處一片密林之中,周圍靜悄悄的,隻有她一人。
她幾下跳上一棵大樹,遙望四周。
沒看到程家人,淩凇也不在附近。
謝白鷺開始尋找淩凇,遇到妖獸,她看著好打的直接打死,不好打的就繞開,沒讓自己受傷,如此兩日過去,一無所獲。
這日休息吃東西時,謝白鷺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淩凇自認是築基初期修士,但他的儲物袋中並沒有食水,他會不會察覺不對?
又或者,他會不會因為認定自己是築基初期修士,但沒吃沒喝而從心理上被渴死餓死?
她先前曾嘗試過,這個秘境中的果子能吃,也會有飽腹感,但等飽腹感消散,便什麼都沒有了,這些都是假的,補充不了能量。
要是個真正的築基修士掉入這個幻術秘境之中,儲物袋中又沒有足夠的食水,真的會被活活耗死。
那些跳過的時間隻會增加記憶,不會改變身體狀態,但實打實經過的時間卻會產生消耗。就比如他們如今要經曆的這十天試煉。
幸好她儲物袋中食水充足。
隻希望這秘境能厲害點,要是能從這些小細節上一點點磨死淩凇也是好的。
謝白鷺剛吃完最後一口食物,忽然察覺到不對,急忙往旁邊閃身避開,就見她原本坐的位置已經被一隻巨大的豬妖踏出一個深坑。
這豬妖滿嘴獠牙,身形龐大,跟她剛穿越那會兒見到的那隻豬妖有些相像。
她瞳孔微縮,這豬妖的修為卻是比她當初遇到的那隻練氣妖獸高多了,至少是金丹。
豬妖赤紅雙目瞪著謝白鷺,大概是在氣憤她怎麼敢躲,又一次猛衝過來。
彆看這隻豬妖體型龐大,但它修為高,速度很快,一路撞什麼什麼斷,很快便衝到了謝白鷺跟前。
也正因為有樹擋著,謝白鷺才得以在豬妖靠近時及時往旁邊躲開。
長劍握於掌心,她沒有繼續一味躲閃,而是迎了上去。
在這個虛構的家族秘境中,妖獸都不會超過築基太多,有些危險,但並不算很大,她可以順便練練自己的實戰,等將來成功擺脫淩凇活下來
了,這些都是寶貴的經驗。
對豬妖龐大的身軀來說,謝白鷺的體型顯得很是嬌小靈活,她借用樹木的遮擋,時不時給豬妖一劍,並且並不貪多,一劍就跑,要是能如此下去,足以耗死對方。
但片刻之後,謝白鷺發覺事情有變。
因為豬妖的橫衝直撞,周圍的樹都差不多被撞斷了,它犁地式的攻擊很快便弄出了一片平地來,謝白鷺再也找不到合適的掩體,豬妖的速度陡然快起來。
一個不察,謝白鷺肩頭被豬妖的獠牙戳了下,幸好她手上那個淩凇送的手鐲幫她擋了擋,沒被獠牙傷到,她連忙退開。
此時她丹田內靈力已有些枯竭,跟不上她的消耗了。
今日這頭豬妖,她注定殺不了了。
謝白鷺不想在秘境中死,在豬妖又一次衝過來時,她剛想跑,卻發覺自己的腿失去知覺了一瞬。
雖然很快恢複,但這一來便錯過了逃跑時機,她隻能硬著頭皮期待手鐲的防禦效果。
但下一刻,一道劍光閃過,豬妖的頭卻被砍了下來,雖然謝白鷺及時退後,麵上衣服上還是濺上了些許妖獸血。
豬妖的龐大身軀驟然倒下,一身紅衣的淩凇顯露出身形。
謝白鷺見淩凇輕鬆殺死這頭金丹期豬妖,不覺蹙了下眉。她剛剛看到的噬殤劍光比先前亮一些,是因為這幾天發生了什麼,還是噬殤自動護主殺妖獸?
不管是哪種,都對她坑淩凇的計劃不利。
淩凇似不覺得自己輕鬆殺死一頭金丹妖獸有什麼稀奇的,他大步走到謝白鷺身前,見她身上帶血,他微蹙眉道:“姐姐,你可受傷了?”
“沒有,隻是豬妖的血。”謝白鷺否認,剛抬起手腕,就被淩凇一把抓住。
淩凇抬起自己的衣袖,一點點擦去謝白鷺麵上的血跡。
謝白鷺身體僵硬,不敢亂動。
哪怕是之前她跟淩凇在淩家假扮情侶,像這樣細致的親密也幾乎沒有,在他已決定殺掉她之後,再看到他做出這樣舉動,謝白鷺隻覺得寒毛直豎。
明明他的動作很溫柔,很仔細,小心地將她麵上的血都擦去,可她卻總擔心他會擦著擦著突然扭斷她脖子。
兩天不見,她不知道淩凇那邊有沒有什麼意外。
既然她能掙脫“人設”的桎梏,那憑什麼隻有她是意外?
淩凇低頭看著謝白鷺乖乖地不動,任由他一點點將沾染她麵頰的汙跡擦乾淨,隻覺得心底的愉悅如同泡泡般上湧。
他還是覺得這張臉陌生,不管看幾次都覺得陌生,可她這個人,他卻又是熟悉的,期待著看到、觸碰的。
等擦乾淨了所有汙跡,淩凇也沒有放開謝白鷺,順勢將她抵靠在樹上,垂眸探究地望著她:“姐姐,你說我們從前可有什麼恩怨?”
謝白鷺心中微緊,他正在慢慢衝破人設麼?
淩凇彎下腰,直視著謝白鷺的雙眸,單手輕輕撫觸著她略有些泛紅的麵頰,略帶了些迷茫地輕聲道:“我有時候很想殺掉你……有時候又舍不得,姐姐,你說我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