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恒一臉莫名。
“我叫——花步晚。”
他聲音清脆,帶著一絲放浪的笑意。
群玉耳邊,吃瓜群眾再次嗡嗡地向她科普起了門內的奇聞軼事。
掌門親傳弟子花步晚,乃是門內出了名的劍癡,酷愛收集各種寶劍和劍法秘籍,也愛和人比劍鬥毆,劍氣激蕩之下損毀了宗門內無數公共物品,所以,他一麵瘋狂花錢,一麵又瘋狂賠錢,漸漸成為了門內最淒慘的窮鬼,窮得驚天地泣鬼神,乞丐路過了都要同情地丟他一個銅板。
花步晚覺得,一定是自己的名字起的不好,才導致自己變得這樣窮。
當時他還不叫花步晚。
他叫花如流——一個注定存不住錢,勢必要變成窮鬼的悲慘名字。
他一怒之下把名字改成了美好的“花步晚”,當然,光有美好的願望還不夠,經過一番夜以繼日的琢磨,他還真想到了一個絕佳的開源路子。
“咳咳。”
花步晚姿態傲慢地走到陸恒跟前,垂眸掃了眼他擺在身旁的各式各樣的武功秘籍,忽然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和拇指,在陸恒眼皮子底下意味不明地搓了搓,
“許師弟,說真的,我有點佩服你,能想出這麼厲害的賺錢路子。可惜你今天運氣不太好,碰到了師兄我,我這個人呢,眼裡揉不得沙子,最受不了有人在門內觸犯門規,但是我這個人同時又很心善,隻要你給我一點那個,就是那個……”
陸恒望著他,作為一個脾氣好到天上的人,他的眉心竟然微微皺了起來,引起周邊一眾圍觀群眾震驚不已。
“花師兄當眾搶新入門的小師弟的錢了!”
“許師弟看起來不想鳥他的樣子。”
“我入門前常聽說花師兄是璧山派第一帥,現在看到他和許師弟站在一塊,完全被比下去了嘛,瞧著像個二流子。”
“你這麼說我也感覺到了,許師弟比花師兄更像師兄,有一種莫名的藐視感。”
……
花步晚自然能聽到身旁師弟師妹談論他的話。
他有點不爽,但也還好,重點是這一單也許能弄到挺多錢。他見暗示陸恒不頂用,正打算直接告訴他,讓他把今日售賣秘籍賺的錢分他一半,他就守口如瓶,不去戒律堂告狀……
等一下。
許師弟背後背的這劍,看起來不錯啊。
花步晚突然變心,不想直接問陸恒要錢了。
“你這劍挺好看的。”他繞到陸恒背後,目不轉睛盯了半天,“看起來一點靈氣也沒有,應該不值什麼錢,但是模樣挺彆致的,劍鞘拋光得很漂亮嘛……你把這劍送給我,我就當今天什麼也沒看見,你覺得如何?”
……
陸恒眉心的褶皺更深了些,淡聲道:“師兄莫開玩笑了,劍和錢我都不會給你,你想做什麼請自便吧。”
說著,陸恒禮貌地報以微笑,低頭收拾起了擺放在身側的武功秘籍。
花步晚愣了愣,完全沒想到自己一個強無敵的親傳弟子,竟然在一個外門弟子這兒踢到了鋼板。
而且,他竟然還敢笑,這不是瞧不起他是什麼?
天邊流雲時卷時舒,地上道場風蕭蕭兮易水寒,“許多錢”和“花不完”靜靜對峙著,兩個截然不同但都執迷於錢財的男人誰也不讓誰,無聲的硝煙彌漫,激烈的火花迸發,隻見修為極高的“花不完”一步堵在正欲離去的“許多錢”身前,一柄銀色巨劍從靈脈中召喚而出,磅礴而澄澈的劍意激蕩開來,裹挾著重達萬鈞的威壓,直直逼迫向麵前的“許多錢”,勢必要以武力值的碾壓令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師弟認識到師兄不是好惹的,要想在璧山派裡頭混,就必須聽師兄的話,不然一定會窮得很慘很慘。
陸恒真沒想到璧山派臥虎藏龍,半路會殺出這麼個比他窮還比他不要臉的程咬金。
他今日雖然和董胥打了架,但影響範圍控製在外門弟子中,而且完全沒有使用任何靈力,就算傳出去,旁人也隻會認為他是個功夫不錯的武夫,絲毫不會影響他們調查妖鼎的計劃。
他不想把辛辛苦苦賺的血汗錢交出去,更不能把塵霜劍交給他,那樣會暴露塵霜劍是把認主的靈劍,引起很多不必要的注目……
事到如今,花步晚若執意與他過不去,似乎隻能花錢消災了。
……
“等一下,哥哥,你彆掏錢!”
就在這時,陸恒身後忽然響起一道清冽嬌脆的聲音。
他回過頭,花步晚也回過頭,就見人群中跑出一位布衣少女,眉若遠山,眸似桃花,雙頰含春,嬌豔明媚不可方物,顧盼之間光華流轉,天地萬物仿佛都失去了顏色。
花步晚一臉呆滯地盯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絕色美人,聽見她管許多錢叫哥,他的神情更茫然了:
“你倆長得,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完全不像……”
“花師兄。”群玉停在花步晚麵前,冷聲道,“你就非要我哥的劍不可?”
花步晚恣肆慣了,點點頭:“一把沒有靈力的劍罷了,用來孝敬我,比你們留著用處更大。”
嗬嗬。
群玉麵上浮起一絲假笑:“不行啊,那把劍是我們許家代代相傳的傳家寶,不可以轉贈他人的。”
花步晚聞言,眉頭皺起,有些不耐煩道:“傳家寶又如何?大不了我玩兩天再還給你們。”
群玉眸色漸沉,隻覺得這個花步晚,和豐安鎮強搶民女的高齊山簡直是同一類人。
她知道陸恒忌憚什麼,他們都不能出手,不能暴露力量,隻能像個鵪鶉似的任人揉搓。
但是群玉氣不過,就算花步晚同意賠錢了事,憑什麼陸恒費儘心機賺來的錢要孝敬這麼個仗勢欺人的無賴?
群玉烏黑的眼睛直視花步晚,眸中沒有任何靈力波動。
但她的手背在身後,早已在神不知鬼不覺地情況下引出了魚煞劍。
“花師兄,我哥的劍是傳家寶,不能送你,要不你退而求其次,看看我這把劍把?”
群玉擠出一絲討好笑容,右手奉上一把通體烏黑、同樣靈氣全無的劍。
花步晚的眸光霎時亮了。
這把劍可比許多錢那把素劍華麗多了,劍鞘上鏤著他從未見過的繁複詭譎的圖案,劍柄的質地也很神奇,好像是玉?又閃爍著金屬的光澤,要是能拔出來看看劍身長什麼樣就更好了……
他心裡剛這麼想,群玉便十分會心地拔劍出鞘,將完整的劍身展露在花步晚眼前。
她特意走近一步,讓花步晚能夠細致地觀察劍身。
就在他驚奇地低頭欣賞之時,群玉掌心微微聚氣,沒有催動千年玉骨強大的靈力,也沒有催動狂野暴躁的煞氣,而是催動了一種教人難以察覺但是無比玄妙的力量——
鹹魚之力!
隻見群玉劍尖朝前一指,正對著花步晚,看不見的劍意猛然擊穿了花步晚的身軀,而他並未受傷,圍觀群眾也完全沒看到任何招式的攻擊……
“啊!”
花步晚突然後退一步,俊秀的麵顏失去光澤,雙目茫然空洞,呆滯地遠眺天空,高挑的身姿如秋天的落葉般向後倒去,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四肢微微張開,如爬蟲那般在地上挪動抽搐了幾下,漸漸便徹底無力下來。
這一瞬間,他忽然失去了人生所有的理想,忘卻了活著的意義何在,他隻想像一條鹹魚那樣躺著,一動不動,絕不翻身,做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就這麼躺到地老天荒……
“我還要這錢做什麼……”他解下錢袋丟到地上,麻木不仁的神情出現一絲鬆快,“花不完的錢,我不要了……”
親傳弟子獨有的精致華美的錢袋落到地上,兩枚孤零零的下品靈石骨碌碌滾出來,落在圍觀群眾的腳邊。
群眾們紛紛縮腳躲開,有的甚至雙腿一蹬,跳到身旁同門身上,隻怕一不小碰到那兩枚靈石,會沾染了窮鬼的晦氣。
“救命啊,花師兄窮瘋了——”
“花師兄窮得不想活了啊——”
他們一邊躲避晦氣,一邊此起彼伏地尖叫起來,場麵宛若群魔亂舞,兵荒馬亂,就連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董胥都被不知名的鞋底猛踩了好幾腳。
然而,就在這般淩亂不堪的畫麵中,有一隻瘦長白皙的手忽然伸到地上,神不知鬼不覺地撿走了花步晚那兩枚晦氣至極的靈石。
抬眸撞見群玉神情複雜的視線,光風霽月般的青年微微一笑掩飾尷尬,溫聲轉移話題:
“晚上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