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乾活它一邊說:“主人,我們不是跟著您,是跟著饕餮。”
有區彆嗎?
群玉知道饕餮能感應到她的氣息,總是十萬年如一日地跟在她後麵跑。
以前她居無定所,上天入地瞬息萬裡,不常被饕餮追上。可她現在待在小小的人間,暫時不打算離開,想先吃個一千一萬年再說,難道就任由他們仨像尾巴一樣一直跟在她屁股後頭?
既趕不走,又無法下手殺死他們,她很不喜歡這種被牽絆的感覺……
“主人,您是不是沒吃早飯?”青雁問道。
群玉撇了撇嘴,就見桌上清風一吹,忽然現出好幾樣早點和茶湯。
還挺殷勤。
群玉心說我自己也能買,我現在坐下吃不是因為我懶得出去買,而是不想浪費食物。
她捧起熱騰騰的餅,默默狼吞虎咽,青雁、薑七和饕餮侍立在旁,群玉掃了他們一眼,忽然問:
“它臉怎麼了?”
說的是饕餮,它右邊腮幫子從剛才起就一直鼓著一個大包,本就醜萌的臉顯得更畸形了。
饕餮聞言,突然對著群玉把嘴張到最大,粗糙的舌頭推推推,把含在腮幫子裡的東西推出來讓群玉看了眼。
黑黢黢的,竟是蝕月鼎。
群玉眼皮突突地跳。
它這是把嘴當成儲物袋了?
這時,群玉莫名想起,之前有段時間,她非常想把蝕月鼎搶來送給陸恒,讓他煮咕咚鍋吃。
現在再看,這個鼎無論材質還是造型,的的確確就是為咕咚鍋而生的,煮出來一定非常美味!
陸恒雖不在了,她可以找彆人來煮啊!
群玉臉上忽然浮起笑容,讚許地看了饕餮一眼,吩咐青雁道:
“你和薑七等會兒L把這個鼎拿去裡裡外外清洗乾淨,噢,再找條乾淨的江河,放裡頭衝幾天,它待在妖界幾萬年了,又被妖王反複熔鑄過,肯定帶了一身的妖臭味兒L。”
她炫完早飯,心滿意足地準備穿牆回自己屋,目光忽而落到靠牆桌案上的一抹玉色。
清冷瑩潤的碧玉鐲,躺在一方赤紅手帕上,鐲身看似剔透無暇,實則遍布細細密密的裂痕,竟是個摔碎重組的鐲子。
“你們很喜歡撿垃圾?”
群玉皺眉道,“把它撿回來乾什麼?”
青雁:“主人,這不是您最喜歡的鐲子嗎?我們在妖王宮的林子裡看到它摔碎在地上,就用法力重組複原了……”
“那就是我砸的。”
群玉抓起鐲子,感受到一絲淡淡的靈力流通,差點又要鑽入她體內。
她緊忙鬆開手,鐲子從她指間墜落,“當”的一聲,再次四分五裂。
不開心。
心裡又有一道聲音,幽幽地響起:
他騙我,不開心,他冷冰冰地和我說話,不開心,他一天沒有給我做飯了,不開心……
群玉呼吸一滯,忙不迭穿牆而過,本欲吩咐饕餮把那隻鐲子吞吃乾淨,最後也忘了提。
之後
幾日,蝕月鼎被群玉變成普通鼎的大小,青雁和薑七把它固定到附近一條江底,沒日沒夜地衝刷。
第一場秋雨過後,上京半濕半晴,涼爽怡人。群玉估摸著今日氣溫,覺得正適合煮咕咚鍋。
夕陽西斜時,她在街上兜了一圈,吃了不少小吃墊肚子,愜意地往客棧方向走。
街上行人絡繹不絕,群玉身穿鵝黃對襟上衫配百褶羅裙,是她照著在景州買的衣服變的。
衣裙明豔的少女穿行人群中,走到客棧門口,身形忽而一滯。
群玉靈感強大,察覺到有人正注視著她。
是一道她極為熟悉的視線。
她側過頭,就著漫天餘暉,看到一襲素衣,烏發高束,身背長劍的英俊青年。
群玉睫羽輕顫,剛開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身旁行人如織,她靜立在原地不動,看著他緩步朝她走來,身姿依舊高大英挺,五官精致清雋,眉宇間卻帶著幾分難以忽視的疲憊。
細看他身上衣著,也不如從前素淨挺括,像從哪兒L剛做了苦工回來,顯得灰撲撲的。
陸恒停在離群玉幾步遠。
少女細白的眉心微微蹙起,麵無表情問他:“你來乾什麼?”
至於他怎麼找來的,她已經明白了。
那隻鐲子。
青雁他們把它複原後,鐲子恢複了一些靈力,又帶到此處,同心鐲與同心玉之間的聯係,將她可能的行蹤暴露給了他。
他就這麼萬裡迢迢地找來,看起來像沒了半條命的樣子,就不怕撲空?
陸恒深吸一口氣,右手捏著一物,無奈地回答群玉:
“來找你幫忙的。”
群玉冷哼:“我一邪魔,能幫你什麼忙?”
“萬象乾坤戒。”
陸恒將手中碧綠戒指遞給她,
“我的所有銀錢、衣物、食材、鍋碗瓢盆,都放在裡麵……”
之前在妖王宮,群玉懶得和他多說話,隨手把戒指一丟,就閃身離開了。
沒有完成交接儀式,這戒指暫時還屬於她。
陸恒望著群玉,溫聲說:“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群玉:……
陸恒:“離京畿越近,能免費暫住的房舍就越少,我也兩天沒合眼了。”
群玉:……
陸恒:“群玉姑娘,看在你我相識一場,能不能拜托你把萬象乾坤戒的所有權交接給我?”
群玉聽完,神色微微僵硬。
真的好慘。
一無所有的可憐凡人,活著真不容易啊。
群玉動了動眼皮,並未親手接過萬象乾坤戒。
僅動了動食指,隔空操縱戒指,迅捷地將它戴在了陸恒手上。
仿佛不想再和他扯上任何關係。
“這樣行了吧?”群玉問。
陸恒垂著眼,指腹擦過戒指,點頭:“可以了,謝謝。”
群玉聳
聳肩:“你還有事嗎?”
陸恒斂眸思索,微風吹起他高束的烏發,輕輕擦過耳畔:“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
他話音稍滯,目光掃過群玉身後二人,問道:“他們是?”
群玉轉過頭,看到那二人麵容,喜笑顏開:
“李大廚,黃大廚,你們來了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
頓了頓,她向陸恒介紹道:“這二位是我從福滿樓高薪挖來的大廚,以後就待在我住的客棧裡專門給我做飯。說到這,還得謝謝你給我介紹了這麼好吃的酒樓呢。”
陸恒:……
他視線在那二人奉承討好的臉上轉了圈,唇邊笑意漸漸凝固在臉上。
群玉抬眼瞅見他神情。
以前都是他把彆人凍成冰雕,這還是頭一回,群玉看見他自己變成座冰雕。
“你怎麼了?”
群玉的心情突然變得極好,原本一直和陸恒保持距離,這會兒L她卻主動邁步上前,一邊說話,一邊離他越來越近,
“你這是什麼表情?”
陸恒輕擰著眉:“我有表情嗎?”
“有啊。你就這樣……”
群玉樂滋滋地模仿他現在的表情,眉毛擰著,下顎繃著,臉頰僵硬,也不知模仿得像不像,她又上手把自己的眼尾扯下來,像在扮鬼臉,
“哈哈哈,你這個表情,還挺嚇人的,你是不是生氣了?”
陸恒被她逼得後退一步:“我沒有。”
“你明明有,你還狡辯。”
群玉繃不住了,咧著嘴笑起來,眉眼彎彎,叭叭說不停,
“讓我猜一下你為什麼生氣……你怕彆人做飯比你好吃!”
“不是。”
陸恒看到她笑,就像從前那樣,他的神情終於放鬆些,卻又提起另一種緊張,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抓住群玉手腕,
“我生氣,你就這麼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