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榮禧堂賈政惜才,梨香院薛母入住(2 / 2)

轉過一處屏風,隻見賈母端坐塌上,鴛鴦、琥珀立於身後,迎春、惜春,黛玉、探春分立兩側。

薛虹作為外男,不好對著姐妹們細看,向賈母磕了頭,便垂手站立,目不斜視。寶玉向他介紹諸姐妹,他也隻是垂了頭,恭恭敬敬地作揖。

諸人中,隻有迎春比薛虹略大,薛虹對三春皆以表姐、表妹相稱。到黛玉時,他不知怎的,竟不能自主地抬頭看了一眼,黛玉也剛好抬眼,二人眼眸相接,皆忙忙地錯開,一齊紅了臉。

薛虹慌得退開一步,躬身喚了聲:“林妹妹!”心下納罕不已,前世與黛玉經過“紗窗也沒有紅娘報”、金蘭契互剖金蘭語之後,二人關係便十分親密起來,耳鬢廝磨、同床共塌也時時有之,怎的今日見了她,如此麵紅心熱起來。

賈母看清薛虹的樣子,早有了十二分的喜歡,見虹、黛二人形狀,也忍不住心中一動:這孩子如此人品,若沒有寶玉,也配得我這外孫女兒……

正思量間,寶玉已攀上前來,拉住賈母的手,撒嬌道:“老祖宗,這個哥哥好得很,讓他明日和我一起去學堂讀書吧?”

賈母拍著他的手笑道:“虹哥兒中了解元,已經被國子監錄取了,哪裡會和你到家塾裡廝混?”

薛虹自小就是寶玉耳邊被反複提及的“彆人家的孩子”,今日初見,寶玉被薛虹風姿吸引,竟一時忘了薛虹早已走上科舉入仕之路,聽得此言,瞬間冷了火辣辣的半截心,垂頭不語了。

賈母見他行狀,便知他所想,暗暗歎了口氣,招手讓薛虹上前,坐在身側,攜了手細細問起飲食起居,又拉住寶玉的一隻手,將二人手放在一處,囑咐道:“難得身邊有個學問好的哥哥,寶玉以後可要多向虹哥兒學習呐!”

寶玉悶悶地“嗯”了一聲,心中卻道,好好一個神仙公子,如何卻去做祿蠹?

眾人閒談幾句,鳳姐進來,又是一番說笑,賈母讓鳳姐領了薛虹去拜見邢、王二夫人,兩位夫人各有賞賜,不再贅述。

薛虹隨母親回到梨香院,他的丫鬟鶯兒正站在廊下,與薛母的丫鬟同貴一處指揮小丫頭們歸置行李。

待薛母回屋,薛虹叫鶯兒回自己房裡,指著地上兩口大箱子道:“這裡麵是給那邊府裡寶二爺及諸位姑娘的禮物,我已經加了封貼、寫了名字,你等一下找幾個妥帖的人,一一送了去。”

鶯兒笑道:“原來是禮物,我還以為是什麼壓箱底的寶貝,爺出門前那樣千叮嚀萬囑咐的。”

薛虹讓她打開點視一遍,見沒有破損,又單獨拿出幾件,放在桌上:“這些是給林姑娘的,你親自送去,另外再送兩包咱們帶來的上等燕窩,雪花洋糖也拿一些。”

鶯兒一一答應了,薛虹又轉身開了自己箱子,取了一張古琴出來,交給鶯兒捧著:“這個也拿去吧,彆的也不配給她,”略頓一下,加了一句,“姑娘們的東西,都以太太的名義送罷!”

鶯兒捧著琴,隻覺得十分眼熟,又一時想不出來,正要問,抬頭卻見薛虹已經進去換衣裳了,隻得拿了東西,叫幾個丫鬟、婆子們送到各人住處。

眾人得了東西,皆是歡喜讚歎,獨寶玉把禮物扔到一邊,悶悶地去找黛玉。原來,三春、黛玉除綾羅綢緞釵環香粉外,分彆得了絕品棋譜、名家書法、名家畫作、稀世古琴,隻寶玉得了規規矩矩的一套文房四寶。

到了黛玉房裡,見她正低頭調理琴弦,心下愈發鬱悶起來,道:“怎麼虹二哥送你們的都如此古典雅致,隻我的是一套俗物?”

黛玉笑道:“想是你們相處時短,人家還不知你的脾氣秉性,便依照一般禮節送了。”

她調好琴弦,素手輕撥,隻覺得琴聲靈動清澈、餘韻悠長,歡喜起來,信手彈了一曲。

寶玉屏氣聽了,不由得歎道:“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歎罷又笑道:“林妹妹,聽了你這一曲,什麼世間煩惱也沒有了,哎,我剛剛進門是為什麼煩悶來著?”

黛玉莞爾一笑,起身要把琴收起來,寶玉驚道:“如何才彈奏一曲?豈不辜負這好琴?”

黛玉細細地把琴收了,才轉身道:“這琴非一般凡品,我與薛家並不是血緣至親,如何受得了如此重禮?且又沒有相得益彰的回禮,不若仔細收拾了,找個機會還回去。”

她又拿出剩餘的贈禮給寶玉看:“這衣料首飾是大家都有的,我既寄居於此,收下也就罷了。這燕窩洋糖彆人都沒有,薛姨媽細心,獨獨給了我一份,想是憐我體弱,何況這些都不是什麼稀罕物,改日上門拜謝也就是了,隻是這琴卻是斷斷不能受的!”

寶玉笑道:“一張琴而已,也不值得什麼,隻要你喜歡,收下就是了。你若愁回禮,我那櫃子裡現存著一堆古董玩物,你隨意挑一件還回去就是了。”

“這如何使得?無功不受祿。”黛玉斂了笑容,手指緩緩摩挲過琴盒,正色道:“況且你那些東西都有名有姓的,我拿了去,徒惹人口舌。”

寶玉道:“那些東西,常年鎖在櫃子裡也是吃灰,不若拿出來派些正經用場。況且送出來的禮,哪有退回去的道理?妹妹若是怕人說閒話,我正好也要給虹二哥送回禮,就讓襲人一塊兒收拾了,明兒個咱們搭伴過去,放一起送予姨媽就是了。”

黛玉聽他如此誠心,也不再堅持,笑道:“既如此,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等來日我得了好的,再送還給你。”

兩人約定了時間,又說幾句閒話,寶玉才回到自己房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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