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舐犢情深如海病逝,情深義重薛虹守靈(2 / 2)

紫鵑本是陪著黛玉在內堂,見姑娘哭得昏過去幾次,這會兒又咳出兩口血來,卻執意不肯離開,隻要守在林如海身邊。

紫鵑苦勸無法,隻得來找薛虹,要請他前去勸一勸黛玉。

走至靈堂簾後,見有人來,便隱在簾後,將三人對話一絲不漏地聽了去。

她雖聰慧,對官話卻不甚了解,隻聽懂薛虹要為了守靈拋棄前程,唬了一跳,忙轉身回去告訴黛玉。

又道:“聽說老爺這些時日,都是二爺在服侍,起夜、擦身也不假手於人,這份孝心是極難得了的。可過日子總要往後看呢,二爺為守靈拋了前程,日後怎麼辦呢?”

黛玉聽她一口一個“二爺”,隻是此“二爺”已非彼“二爺”,痛楚之下更添一層心酸,這兩日為喪父之痛折磨,竟無心去細思與薛虹定親一事。

這兩日,地方官員絡繹不絕地來拜祭,他們大多帶了內眷,黛玉作為林如海的獨女,不得不出麵應付接待。

這些官員雖與與賑災款貪汙一案沒有直接牽扯,卻都有些七拐八繞的乾係。

他們的夫人、小姐們得了指示,一門心思要奉承唯一能接觸的欽差家眷。

黛玉這兩日被這些人誇得天上地下、密不透風,而且他們十人中有九個要提及薛虹,從容貌到才乾誇上一籮筐的好話,又讚林老爺眼光好,又羨黛玉有福。

這一連串變故,使得黛玉柔腸百結、心如死灰,又見自己幾次吐血,必是命不久矣,也無意再去想違拗親父遺命。

隻是見薛虹以女婿之禮為林如海開喪守靈,行動做派無一絲錯處,如今聽了紫鵑的話,更是得知薛虹如此深情重義,教她如何不動容?

黛玉擦了淚,低聲囑咐紫鵑:“你去看著,等客人少些,請虹二哥來一下罷!”

薛虹這兩日除了忙外間之事,竟有些不敢到內堂來見黛玉。

他反複思忖前世諸事,心底明白寶、黛二人此時應尚在懵懂年華,雖互有好感卻未定情,不過終有插足他人的心虛之感。

此時紫鵑來請,不由得又膽怯起來,怕黛玉起了退婚之念。

但事已至此,終須麵對,便略收拾了頭發、衣服,跟在紫鵑後麵進去。

黛玉一襲素衣,跪在蒲團之上,眉目難掩憔悴,身姿更顯消瘦,紫鵑、雪雁攙扶起身時,如弱柳輕擺,柔不勝衣。

薛虹心痛不已,上前一步,勸道:“妹妹千萬保重些,你如此自苦,伯父天上有知,也是要難過的。”

黛玉咳了兩聲,低聲道:“我從會吃飯便吃藥,磕磕絆絆活過這十三年,已是得天之幸。如今便是有心保養,怕也不能長久,父親苦心孤詣這許久,終究要白操這份心了。”

薛虹聽她這話,以為必是要退婚了,一時心碎如絞,落淚道:“妹妹說這話,讓薛虹如何自處?”

黛玉本是低著頭,此時以帕掩麵,抬起淚眼,一字一頓道:“虹二哥,我不是個有壽的,況且還有三年的孝,三年後,人事如何變化,無人可知。二哥是個有為的人,切莫為了小妹影響前程。”

薛虹這才明白被叫來的緣由,略鬆了口氣,道:“妹妹若是也要勸我進京,就不必了。此次賑災有功,回去是會有升遷,但妹妹博古通今的,如何不知登高必跌重的道理?況且如今朝內局勢複雜,一個不妨就被架在火上,還不如趁勢在留在地方,一則能為伯父守靈,三則也可積累些實績,二則能替一方百姓做些實事。”

黛玉知他不過是揀話寬慰自己,也不再勸,隻點頭道:“二哥高義,小妹領情就是,來世結草銜環,必作報答。”

薛虹聽她話中帶了死誌,大吃一驚,落淚道:“妹妹青春年華,如何作此黃昏之念?伯父雖去,以後還有我,還有我母,家母慈善,必以親女待你!”

黛玉強笑道:“二哥仁厚,姨媽慈愛,小妹如何不知?隻是薄命人無命罷了。”

這句話比退婚還要剜薛虹的心,他急了,一時口不擇言:“妹妹切莫如此,若不願意咱們的事,待伯父後事一了,我情願主動退婚,此後以兄妹之禮相處,助妹妹另找心儀的人家。”

黛玉仿佛被刺了一劍,連退幾步,怒道:“虹二哥說這話,是把我當什麼人了?把林家當做什麼人家了?”

話未完,一口鮮血吐在雪白的孝衣上,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