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虹見這架勢,擔心起黛玉來,忙召來洗墨,低聲道:“去瞅瞅林姑娘,看林家四嬸、五嬸是不是也來了?多派幾個人,千萬不能讓姑娘吃了虧!”
洗墨拍著胸脯道:“爺放心吧,若是有人敢動我們二奶奶,包叫他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說罷,雄赳赳氣昂昂地去了。
他那聲“二奶奶”,仿若一條涓涓溪流,使得亂糟糟的靈堂,也青淩動人起來。
在林如河等人的哭天搶地中,薛虹忍不住側頭微微笑了。
林如河先是哭了林如海與他的親密感情,又哭了林氏族中無人,忽然拉過身後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叫道:“大哥呀,可憐你身後無人摔盆打幡,弟弟我也隻有這點骨血,拚著百年後無人供奉,也得先讓你體麵地走哇!”
說著就要按著那男孩子磕頭,偏那孩子倔得很,一時按壓不住。
薛虹見他如此厚顏,先斬後奏地要過繼自己兒子,也是無語,偏他的身份尷尬,若當眾上前製止,倒像是要與他們爭林家家產似的。
賓客們指指點點起來,有心思愚直,讚賞林如河大義的;也有看破他心思,嘲笑林如河吃相難看的。
正鬨得不可開交之時,一個清冷的嗓音在大堂裡響起:“過繼子侄,是要族裡公議決斷的,四叔可向族裡提過?”
薛虹回頭,瞬間眼前一亮。
隻見一個年輕公子,扶著下人,搖搖擺擺地進來,眉目之間與黛玉竟有七分相似,兼之未語人先喘,身姿瘦削羸弱,活脫脫一個男版黛玉。
他還有動作,林如湖已經跳了出來,叫道:“老大,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兄弟決定的事兒,還能不算嗎?”
“不算!”那年輕人斬釘截鐵地道,“隻要我林文生還是族長一日,你們私下決定的事兒就不能算!”
林如湖還要跳腳,薛虹已經迎上去,握住林文生的手道:“大哥哥來了!林伯父生前對大哥哥推崇備至,特意地囑托我們,他的身後事一定要與大哥哥商議,隻要是族中事務,不論大小,都得請大哥哥這位族長裁奪才是。”
林文生也垂下淚來:“大伯深恩,文生今生無緣,來生結草銜環也要報答!”
他二人攜著手,一起到林如海靈前上了香,跪拜了。
解景昨夜已得了薛虹囑托,此時聽到正堂吵鬨,忙帶了人趕過來,此時便上前賀道:“林大人一生清貴,這後繼者也頗為不凡呐!你們這樣和睦親近,如海老哥泉下有知,也當含笑瞑目。”
一番話說完,他又轉向一直作壁上觀的林如江:“是這個道理不?林三爺!”
府台大人發話,林如江哪裡會說不是,忙點頭附和。
他們這一番作態,來客登時明白新、老族長已經交接了,以後林家的當家人是這位叫林文生的年輕人了。
林如河、林如湖再想胡鬨,也失了先機,隻能悻悻行了禮,推身上不適,告辭了。
有了文生,薛虹身上膽子登時輕巧不少,抽空趕去看黛玉,卻正撞在內堂火藥口上。
昨日在碼頭啼哭的林五奶奶,正與人舌戰,看見薛虹,一把抓住,笑道:“原來是探花郎,怎麼?想我們姑娘了?這可不是書上說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一句話說得薛虹、黛玉雙雙低下頭去。
緋玉正坐在黛玉身旁,聞聲道:“五嬸,書上還說男女有彆呢,你怎麼抓著薛公子不放?”
“呸!”林五奶奶鬆開薛虹,斥道:“書上還說長幼有序呢,也沒見你尊重我一點兒!”
緋玉還要還口,她身邊的一位中年婦人拉住她,對林五奶奶道:“五妹,說笑歸說笑,這邊年輕孩子多,也當注意些分寸。”
薛虹見她長得與緋玉相像,心知是文生的母親,便上前見禮,又給諸位親眷做了揖。
這時有個小丫頭進來,附在林五奶奶耳邊說了幾句,林五奶奶登時柳眉倒立,拉著坐在一邊傻笑的林四奶奶去了。
這邊是女眷,薛虹不好久留,得了空便抽身出來,剛回到前堂,跟解景的差人上來道:“薛大人,我們大人突然接到要緊公務,先趕回去處理了,留小人給大人辭行!”
薛虹聽了,不以為意,隻讓那差人給解景帶謝。
清硯忽然從門外衝進來,跪下抱住薛虹腿哭道:“二爺救命,知府大人剛把曹大哥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