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被他如此看著,耳根都紅透了,眼睫毛細密密地搭了下去。
薛虹見紫鵑、雪雁站得遠遠的,便起身裝作采花,忽然飛快地在黛玉臉頰上啄輕吻一下。
黛玉隻覺得輕輕、軟軟的一碰,還沒覺出是什麼來,薛虹已經快步走開了,他一雙耳朵,映著午後陽光,卻是紅得透亮。
她這才恍然,瞬間臉上、心上火熱熱地燒起來。
雪雁隻顧張望外麵,並沒有看見亭子裡的事兒,見薛虹急匆匆去了,不明所以。
回頭看她們姑娘,卻見黛玉仍羞答答地坐在芍藥叢裡,人花交相輝映,皆是紅粉粉的。
雪雁忙過去扶起她,急道:“姑娘快起來走吧,曬壞了,不是頑的!”
紫鵑當時恰好回頭,看見了緣故,雖知不好拿出來打趣,終究還是忍不住,笑道:“喲,這日頭也太毒了些,把咱們姑娘都曬成一朵紅芍藥了!”
黛玉卻隻是撫著臉頰,癡癡地走著,仿佛並沒聽到她的玩話。
她們上京城時,薛母見林府人少,自願又住過來照管門戶,現在見黛玉孤身回來,謝媛兒卻留在京城,不好立刻就走,黛玉又苦苦挽留,隻得暫時再住下。
她住在這兒,薛虹少不得要來晨昏定省,與黛玉又可日日相見了。
這一日晚上,薛母、黛玉剛吃過飯,婆子們進來報說:“二爺回來了!”
薛母笑道:“回來就隻管進來唄,怎麼?還要我們娘倆兒出去迎他不成?”
那婆子遲疑道:“二爺不是一個人,還帶了位小姐回來......”
薛母唬了一跳,怒道:“哪家的小姐?怎麼直接帶家裡來了?”
黛玉拉住薛母道:“姨媽彆動氣,二哥必有緣故,不如我出去看看?”
剛要起身,薛虹已經進來了,先向薛母請了安,又屏退下人,這才低聲道:“今兒個我去巡撫衙門辦事,卻被楊大人私下召了去,說是他家千金病了兩個多月,總不見好,聽聞咱們這兒有處杏林軒,專治女孩子的病。我將這裡的情況如實說了,他就把女兒送了來,讓給悄悄地看看!”
薛母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嗔道:“那也該讓人送個信來,突然領個人進來,還以為......”
看了黛玉一眼,後半句咽了回去。
黛玉道:“既是撫台千金,為何不請進來?”
薛虹見她臉色如常,舒了口氣,陪笑道:“她身份要保密,請媽媽和妹妹對外隻說是咱們的遠房表姐,千萬彆漏了風去。”
薛母、黛玉點頭依允,黛玉隨著薛虹一同出去。
一頂小轎停在院內,兩個丫頭、兩個婆子分立兩側,看見黛玉出來,一同上來行禮,口中稱:“表姑娘!”
黛玉心知她們必是得了囑咐,便點頭應了,親自上去掀開轎簾,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氣息奄奄地靠坐著,臉上沒有一點兒血色,聽見動靜,才微微張了眼睛,向黛玉有氣無力地笑了笑。
黛玉見她病重至此,忙讓紫鵑陪著抬到紫竹苑去,又讓雪雁小跑著去找紅爻。
吩咐完畢,她轉身對薛虹道:“她病得這樣重,若是耽擱了,豈不讓你辜負巡撫大人的托付?後院都是些女孩子,你不便過去,便在這兒陪著姨媽吧,我去看著些。”
她這樣賢德,又有決斷,薛虹唯有點頭稱是,見她要走,忙囑咐她:“慢些走,彆著急,仔細吸了風咳嗽!”
紫竹苑地處偏僻,清幽安靜,又挨著杏林軒,正適合養病。
黛玉走到紫竹苑,紅爻、緋玉已經在裡麵看診,楊小姐帶的四個下人,守在門外,一副萬夫莫開的架勢。
見黛玉進來,紫鵑迎上來努嘴道:“喏,讓去喝茶也不肯,偏要守著!”
黛玉笑笑,道:“茶又沒有在地上生根,你讓人端過來就是了!她們緊張自己主子的病,正是忠心使然。”
說著,自己在院子裡石凳上坐下。
紫鵑隻得讓人送上茶來,那四人喝了茶,都軟和了些。
其中一個老婆子看起來有些身份,下來給黛玉行禮道謝,又道:“我是小姐的奶母,姓梁。不是咱們不懂規矩,實在是老爺話說得嚴厲,不許姑娘多與人接觸。”
黛玉聽說,便起身讓座道:“原來是梁嬤嬤,您請坐吧!這地方僻靜,我再派幾個可靠的人來上夜守門,必然穩妥的。”
梁婆子道謝不迭,剩下的三人也下來給黛玉行禮拜謝。
好一會兒,紅爻出來了,擦著頭上的汗道:“這姑娘是流胎沒流乾淨,怎麼這會兒才來治?再拖幾日,命就沒了!”
楊家的四個人一起慘白了臉色,梁婆子跪下,抱住紅爻的腿道:“求神醫好歹救我們姑娘的命!老爺就這點兒骨血,太太又去得早,好容易拉扯這麼大,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咱們都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