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電話裡聽你說過後, 我就有想過這件事。”容水根沉著眉頭。
信件無法寄達,還專門卡的‘容’姓人的信件。
再加上聽曉曉說起後山突然傳了寶藏的事,當時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可能, 他是紅山村的人, 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雖然中途被迫離開, 但如果後山真的有寶藏的話, 當時村裡的人肯定會抱著另外一個希望, 不是帶著人群逃荒,而是選擇早早就開始挖掘後山的寶藏。
那個年代如果挖出一堆的糧食, 真的就比黃金還要來得珍貴。
可是沒有。
根本沒有這個傳聞,也就不會有人打後山的主意, 他們不得不離開自己的家鄉, 選擇去逃荒。
“一開始你提起寶藏,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不可能。”容水根麵上帶著一些凝重, 跟著道:“可回想起當時的情況, 就真的很不對勁,紅山大隊的地勢你應該有所了解吧?對比周邊的生產大隊,紅山大隊能種植糧食的土地實在是太少太少……”
他們那邊的地勢真的很不好。
入眼大部分都是黃土, 就連撿柴都得跑到後山去, 每日往還都得一個多小時才行。
能種植糧食的土地很少很少, 但如果當時的村子裡一年下來辛辛苦苦的乾活,也不是不能就養活整個村子。
屬於吃不飽但也餓不死。
可要是遇到天災, 那他們村子就真的遭殃了。
就跟那年似的。
連著兩三年收不上足夠的糧食,他們村子是真的熬不下去了。
但對比他們紅山村,周邊的村子卻有富餘,東北的土地肥沃, 就算遇到天災人禍也不會太難。
難熬的是像紅山村這樣特殊地勢的村子。
“我那個時候年齡不大,村子裡怎麼安排我就跟著家人怎麼走,聽說要逃荒去其他地方,我想都沒想就跟著一塊收拾著行李。”容水根麵上帶著一絲困惑,“可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很奇怪,當時就算要逃荒,我們也不該走得那麼遠。”
瞧瞧他,從東北走到湘城,他都不敢回憶那段逃荒的日子,隻覺得格外的後怕,那一路可不輕鬆,但凡出現一點點的差錯,他就很可能死在逃荒的路上。
正是不敢去回想,所以讓他忽略掉了很多事。
曉曉說了後,他再細細回想下,就發現了一件很詭異的事。
“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理解,當時的紅山村很貧瘠,但周邊的鄉村城鎮並不一樣,我們就算要去外麵尋求救援,也不該走那麼遠。”
吳傳芳不是很肯定,“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的?”
容水根點了點頭,“就有這種感覺。”
附近難道沒有能救援他們的地方嗎?
當然是有的。
但那個時候就好像有人故意帶著他們走遠路,想讓他們回不去。
或許是他想多了吧。
可是一旦冒出這個念頭,就忍不住往深的多想。
“爸,你還記得當時帶路的人是誰嗎?”
容水根搖了搖頭,“我當時才多大?才十五六歲,一直被家裡人護在中間,隻管著跟著走,根本不知道村子裡到底是誰在做主。”
“這件事神秘兮兮的。”吳傳芳也停下筷子,她道:“你們兩個就彆摻和了,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好奇歸好奇,但她可不希望這件事牽連到自家人。
雖然不清楚背後的人是誰,但既然能挖出這麼大一個坑,肯定不是他們尋常百姓能對付的了。
容水根蠻恨背後的人。
要不是他們的話,自己也不會和家人們走散了。
不過媳婦說得也有道理,他自己倒是不怕什麼,可曉曉和二姐還在紅山大隊,要是真的被牽連到就不好了。
他道:“吃吧吃吧,再不吃魚涼了就腥了。”
又給媳婦閨女夾了菜。
容曉曉卻沒有繼續落筷子,“爸,信件的案子已經有了眉目,公安那邊送來了不少被人盜竊的信封,其中就有大伯的。”
容水根一怔,手裡的筷子都掉落了。
“大伯?”吳傳芳驚呼,“他還活著?”
容曉曉看了看眼眶已經發紅的父親,“最後一封信件是十年前寄來的,我和二姑已經按照信上的地址去了信,如果……”
如果人在,自然會有回信。
可如果等不到……
“他、他在哪裡?”容水根有些沙啞。
“在南方的城市。”容曉曉大概看過那些信封,上麵都標明了寄件人的地址,真要說起來,大伯和父親算是走得較遠的人。
一去一來,信件怎麼也得一個月後才有消息。
不過信裡也是留了公社的電話,如果大伯還在人世,收到信後可以直接來一通電話,這樣時間就能縮短一點。
容水根深吸一口氣,久久無言。
吳傳芳寬慰著,“大哥肯定好好的,他既然來了消息肯定在那邊安了家,咱們安心等著回信。”
容水根跟著又吐了一口氣,一手拍了拍胸口,“他能好好的就好,這麼多年過去,我都快記不得大哥的樣子,但我一直都記得小時候是他帶著我,就算和同伴去玩,也會把我背在後背,當時還有人笑話他帶著一個拖油瓶……”
說著說著,他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吳傳芳看著他臉上的變化,問著:“怎麼了?”
“以前一直沒想起來,我小時候或許真聽說過寶藏的事。”回憶起小時候的場景,容水根帶著一絲的不確定,“當時是跟著大哥一塊去河邊玩,其中有個玩伴提起過去後山找東西,隻是沒人感興趣,也就沒去成。”
依稀記得,那個玩伴提了兩次還是三次。
後山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還不如再多走一段路去有樹的地方掏鳥蛋。
那個時候他們都是半大的小子,沒人樂意跟奶娃娃似的挖泥巴玩,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那個玩伴是誰?”
容水根使勁回憶著。
實在是過去太多年了,而且那個人並不是自己的玩伴,而是經常和大哥待在一塊,他身為大哥背後的跟屁蟲,所以才有聚在一塊玩耍的時候。
不是太確定的道:“也是姓容,好像、好像是叫容陽?”
……
“老容,要不算了吧。”老人歎氣,時不時一陣寒風吹過,冷得他直發顫。
而在老人身邊,坐著一個將褲腳卷起來的人。
這人臉上飽經風霜,兩隻深陷的眼讓他看起來十分的疲倦,“哪裡能就這麼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源傷得嚴重,要是放任不管他不一定能活到明年開春。”
“哎。”老程歎聲,他望著前麵的海麵不由有些茫然,“你說說是不是我們上輩子犯了大錯,才落到如今的地步?四五十歲還是孤寡,這輩子本以為絕了有晚輩的心,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合適的孩子,想著好好撫養他長大,希望以後老了能有個依靠,可哪裡能想到……”
說到這裡,又是重重的一歎。
容陽同樣看著海麵。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神色突然聚變。
這就是報應吧?
年幼時做了錯事,才會害得他落到如今的地步,才會牽連到他身邊人,一再的遇到危險。
他就是一個害人的禍害。
少年時期害得一家人逃荒,最後活下來的隻有自己,成年後遇到各種各樣的事,一直到現在還是孤寡一人。
前幾年和幾個同為流浪的老家夥們撿到一個被丟棄的孩子,那個時候他們多高興啊,商量著如果孩子的家人不要他,那他們來養著。
好好養大,也不強求孩子長大後一定要負責給他們幾個老家夥養老。
隻希望在他們不便的時候稍稍伸把手,時不時來探望一下,說說話聊聊天就好。
沒人知道,那段時間他們這群老家夥有多高興。
每人每天多省下幾口,就為了孩子能長得更好一點。
至於他們有沒有吃夠,一群老家夥了,餓點就餓點,反正他們又不是沒嘗過餓肚子的滋味,早已經習慣了。
本以為日子會越來越好。
活了大半輩子也有點盼頭。
聽著小源清脆的笑聲、看著他稚嫩的笑臉,容陽就感覺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乾起活來都特彆的有勁。
他甚至想著自己得多乾一點活。
以小源的情況以後想要結婚生子太難了,可不能讓他跟自己一樣孤寡到老,可以的話還得給他另外攢一筆娶媳婦的錢。
所以從養著小源開始後。
容陽就到處找活乾。
出海危險,但是他不怕危險,隻要能拿到錢拿到票讓他在海上飄個好幾天都沒問題。
下礦也危險,但又包吃又包住還給一筆工錢,真要在礦裡出了事,指不準還能拿到一筆賠償金。
到時候給每個老夥計分一分,剩下的就讓小源拿著過日子。
明明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他就將對於家的強烈念想全都投放在這個孩子身上,隻要小源對他笑一笑,他就覺得自己活著還有盼望,不至於一直死氣沉沉,連一點念想都沒有。
可是沒想到就在他覺得自己特幸福的時候來了一道晴天霹靂。
小源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
他從來不覺得跟著他們一塊流浪有什麼不好,心疼他們這群老家夥過得不容易,小小的年紀就幫著乾活。
他們出去找活乾。
小源就留在家裡幫忙打掃。
住的是破破爛爛的屋子,但裡麵都被他收拾的整整齊齊,就連他衣服上的補丁,都是小家夥拿著針線一點一點縫上去的。
小家夥乖得讓人心疼。
也正是因為這麼乖巧,他們這群老家夥人之間用供著他,完全沒有一點不樂意的心,甚至巴不得對他更好。
可就在上個星期。
因為破屋那邊的窗戶碎了一塊,冷風直往屋裡灌,白天還受得了,一到晚上就冷得不行。
有兩個老家夥甚至感染了風寒,小源或許是看得心疼,一個人呆在家裡的時候就想著把這塊窗戶給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