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廠的待遇挺不錯的。
有吃有穿, 光人來了就能在這邊安身生活,不管是日用品還是其他,都備得特彆齊。
廠房裡也供著熱水和一些飽肚的零嘴。
但還真沒紅糖水供應。
紅糖水怎麼來的, 明眼人一看就清楚。
包括原先還有些糊塗的容水根。
這次一共來了二十幾個老師傅, 每個人身邊都配著一名隨行人員,有的是自己家屬、有的是學徒。
家屬一般都不會出現在廠房。
能待在這裡的大多都是技術工和學徒。
容水根和這些學徒們沒什麼接觸, 學徒們一般都是待在自己師傅身邊乾活, 幫著處理一些瑣碎的事, 趁著這次的機會好好學學本領。
可這位譚偉同誌卻不同。
時不時往這邊晃悠,容水根一開始不明就裡, 可隨著次數多了,他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瞅著閨女沒這個心思, 那出麵的人自然得是他了。
容水根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個罐子, 直接塞在了譚偉的手中, 他說著:“真是太麻煩你了, 這罐子紅糖你就拿著, 我們可不能占你的便宜。”
譚偉連連擺手,可到底沒能推脫得了。
隻能拿著被塞過來的紅糖罐子。
這一罐子的紅糖差不多能有一斤,算上來他還是占了便宜的一方, “紅糖有些多了……”
“沒關係沒關係。”容水根連連擺著手, “這兩天你跑前跑後的, 就當是我們的謝禮物,還得謝謝你幫著做了那麼多事。”
譚偉不由往旁邊看了一眼。
也就這麼一眼緊跟著又趕緊垂下了頭, 顯得有些害羞似的。
容曉曉什麼反應都沒,她的注意力全落在了圖紙上。
原來她的感覺並沒有錯。
這些被繪製出來的外殼絕對不是單用,她忍不住自己在紙張上麵畫了起來,算出邊角的一些角度, 繪製出大概的模樣,不知不覺就沉浸其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周邊的情況。
容水根其實也不太能應付這種場麵。
見譚偉一直帶著沒離開,也不好直接開口趕人,並隻能找些話題和他乾聊。
聊著聊著就覺得這小夥子特彆的害羞,人也特彆的內向,聊著的時候都是他問他在答。
他們兩個都不是那種話多的人,容水根找話題找著找著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好問著:“小譚你是本地人嗎?好像沒見你在宿舍待著。”
譚偉點著頭,“我一直待在湯城,兩年前就跟在師傅身邊學手藝,這次也是有幸才能來到廠房跟您一起工作。”
“那可不是因為幸運,你師傅肯定是特彆看好你,才會將你帶在身邊。”容水根也是當過師傅的人,除非是樣樣都特彆滿意,不然不會在這種大場合將人帶在身邊。
譚偉聽著又是靦腆的笑了笑。
容水根看著他的樣子,知道他心裡打著的主意肯定沒法成,便委婉的道:“咱們相聚也是種緣分,隻可惜也就這麼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後各回各家,這輩子怕是都見不到了。”
譚偉臉上的笑容一僵,結結巴巴的道:“其其實也沒多遠,也就兩個小時的車程而已,我前段時間還去、還去過那邊,不管是坐火車還是巴士都特彆的方便。”
容水根笑了笑:“偶爾去一趟是挺方便的,但也做不到經常去,自己就算有時間介紹信也不好開。”
“……”譚偉的臉色漸漸變得有些蒼白。
又忍不住往旁邊看了一眼,可對方一直在畫著什麼,根本沒抬頭注意過他。
這讓他不由有些失落,隻能黯然的離開了。
等譚偉一走,沈勝智就湊了過來,打趣道:“怎麼,這個小女婿沒看上?”
容水根連忙豎起一根手指頭,“你可千萬彆這麼說。”
沈勝智笑了笑,他說著:“早些時候我們廠的廠長就想給容工做做媒,結果每一次提起她都會岔開話題。”
不過他們侯廠長非但沒有失落,反而是越戰越勇。
幾乎每一次見麵都忍不住提起這個話題,弄得現在容工都很少往鍛造廠跑了。
他問道:“你們家是想要個什麼樣的小女婿?要是遇到合適的我這邊也能給他們撮合撮合。”
容水根想了想,還真想不出一個具體的要求。
以前有一些老夥計要嫁女兒的時候,對著女婿是橫眉怒眼,就像是搶了自己的寶貝一樣。
他倒沒這個感覺。
之前聽到平慧結婚,他還挺為這個孩子高興的,因為他信任她們,她們願意和另外一個小夥子組成家庭,肯定是因為和對方在一起的時候能感覺到快樂。
既然閨女們覺得高興快樂,那他還有什麼不高興的?
他開口說:“沒有什麼具體的條件,隻要她們覺得高興就好。”
沈勝智一聽,愣了一會後才笑了起來,“你說的對,隻要孩子們覺得高興快樂,那才是最適合的。”
就跟他家小子一樣。
選的媳婦不也是自己喜歡的?
當初也有不少人覺得兒媳娘家的條件不夠好,覺得他家小子配得上更好的人選。
可是其他人的條件就算再好,那也不會讓他家小子感覺到高興快樂。
說來他這夥食真的挺好奇的,好奇一容工這樣的人,最後身邊會站著什麼樣的男同誌。
應該也是會格外出色吧?
……
“小源的醫藥費被誰交了?”老程又從海邊趕回來就聽到了一個大驚喜,不由雙手合十對著天空的方向拜了拜,“還好還好,這下小源總算有救了。”
“有個好心人幫忙點了一部分,他還幫著找了一些救援組織,湊齊了小源第一次的手術費。”一個老爺子一邊說著一邊抹淚,不過這會不是因為絕望而是高興,“你回來的正好,今天下午就要進行手術,等會我們一塊去……對了,老容呢?”
老程沒說的太明白,“他有點事,得過幾天才能回。”
沒有開介紹信就到處亂跑,這種事要是被抓到可是會坐牢的,還是少點人知道的好。
“怎麼這麼不湊巧,那個好心人就是來找老容的。”老爺子跟著解釋,“小夥子過來一趟後知道我們這邊的情況,又是墊錢又是幫忙,要不然小源隻能等死了。”
“找老容?”老程趕緊問道:“他找老容做什麼?”
“我也不是太清楚,說是有什麼事兒想問問他,我還跟那小夥子說了他現在在臨海那邊,說是過幾天會去臨海找他。”
老程更好奇了,“難不成是老容的親戚找來了?”
不過這怎麼是好,老容現在都不在臨海那邊,可彆讓好心人白跑一趟,“你知道那位好心人在哪裡嗎?我想見見他。”
“他在公安局辦事,你就說找林知野同誌,會有人帶你過去。”
公安局?
這一下老程有些遲疑了。
老容現在偷偷跑回去可是犯法的,一聽到公安局就有些心虛,總覺得心慌,不行不行,再去之前他得找找借口拖一拖,隻希望老容趕緊回來吧。
紅山大隊離著並不是太遠。
這都兩三天的日子過去了,如果順利的話老容現在應該已經到了紅山大隊吧?
可惜的是,現實和老程想得有些出入。
此時的紅山大隊確實蠻熱鬨,但並不是因為容陽的回歸,而是窯洞那邊的生意越來越好,大隊的三大頭商量了一下,決定今年大辦殺豬宴,全大隊的人聚在一塊吃頓好的。
這可是大喜事呢。
不花一分錢就能吃到豬肉,聽說袁會計早早備好了足夠的粉條,能讓大隊所有人吃得肚撐。
“怎麼不吃?難不成變味了?”
羅寶君見麵前的人並沒有動筷子,還當是帶來的這碗豬肉變了味,他小聲道:“早知道我就不去那家割肉了,瞧著熱熱情情,給得卻是一些壞肉,不行,我得去找他……”
“沒壞。”麵前的人一把按住他的手,拚命忍著想要掉出來的眼淚,“我就是好久沒嘗到肉味了,羅……寶君,你彆對我這麼好。”
“我當然要對你好點,我、我可是你對象。”羅寶君臉頰發熱,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是不是你公公婆婆又虧待你了?你的性子彆這麼好,可不能樣樣都順著他們,要不然會被欺負的死死。”
隨著他的話,李寡婦不由有些愣神。
忍不住回想起這段日子。
他們兩人偷偷摸摸的躲在偏僻的角落。
互相吃著同一碗的豬肉,這要是擱在其他人眼裡,他們之前會顯得格外親密,就跟小兩口似的。
可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和羅寶君走在一起。
不是沒有掙紮過,她極為恐慌被外人知曉,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可最後還是走在一塊。
有時候她是真的痛恨自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自私了。
她是一個死了男人的寡婦,還被婆娘人壓在最底層使喚,樣樣都拿不出手,又哪裡能跟羅寶君站在一塊?
羅寶君是大隊的記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