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三張配方(1 / 2)

“邵大人。”宋墨玉站起身迎了迎, 笑容和煦得體。

跟在邵仲平捧著冊子的人不免一愣,頭回見百姓見了大人這般落落大方的,這人到底什麼來頭?

邵仲平身為寶陵縣主簿, 分管糧馬, 稅收, 戶籍一類, 大概地位就和宋墨玉那個時代的政府辦主任,農業農村局, 財政局, 稅務局,民政局等幾大局的局長一樣, 掌握著寶陵縣的經濟命脈。

便是縣衙裡的人見了他,都不免畢恭畢敬的。

若是尋常百姓商戶, 見到邵仲平更免不了緊張得說不出話, 撲通下跪的人也是常有。

但宋墨玉見過不少世麵, 還替奶奶參加過企業家座談會發表講話, 受過市、區一把手領導接見。如今這不過是小場麵。

再者說她和邵仲平在飯館打過照麵, 也算認識了,更沒有緊張一說。

“宋掌櫃坐。”邵仲平坐到宋墨玉對麵, 客氣地說,“方才聽來報的人說,宋掌櫃想租城郊往東十裡的荒地?”

據他所知那塊荒地雜草叢生,根係錯綜複雜, 導致它們的生命力極其頑強,野火燒過經一場雨後立馬又長了起來,簡直是見土就長。偏生土地還邦邦硬,生挖硬撬也難以把草籽完全處理乾淨。

這塊荒地要想開墾, 燒荒草,平整地麵,處理土壤裡隨處可見的石塊,絕非一年之功,至少也要兩三年才能正常耕種農作物。而且遠離水源勢必得開挖水井。這其中需要的勞力和財力,五年之內能賺回來本都是不可能的。

而且這荒地麵積不大,就十五六畝地,實在有些雞肋。官府懶得抽人力物力去修整,畢竟賠本的買賣,官府也不願做。日子久了便任由它閒置在那。

沒想到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邵仲平正頭疼著,宋墨玉便來了。

宋墨玉點點頭:“對,我想租那塊地皮,今天得空來縣城,便想來問問是怎麼個租法?”

邵仲平淡淡地看著宋墨玉,見她語氣篤定神情認真不像是玩笑,也認真起來:“一般來說,取其地價的十分之三為一年租金。寶陵縣城城郊的地皮比雲鶴鎮可要貴些,一畝地的租金怎麼也要三兩銀子。按照十五畝地算,一年租金四十五兩銀子。”

宋墨玉聽笑了。

她之前讓陳司懸幫她置辦的水田,因為屬於良田,土壤肥沃,一畝地高達十兩銀子,旱地也要五兩銀子。買這十二畝水田加上八畝旱地,本來是要花一百五十二兩銀子的,好在陳司懸記著她的千叮嚀萬囑咐,砍價砍掉了五兩銀子。饒是如此也花費不少。

這一片荒地也敢這麼要價,實在有些欺負人了。

她是來跟官府談生意的,又不是來給官府當肥羊的。

邵仲平這個價,簡直把她當冤大頭!虧她以為跟邵仲平打個照麵,能得個友情價。

宋墨玉笑著看向邵仲平,語氣平靜:“邵大人,我是個廚子,也是個生意人。我既然有這個想法,自然是事先了解過的。那片荒地地處偏僻,不管是離縣城還是離最近的村子都相隔較遠,稱得上荒無人煙。在我來問詢之前,已經空置了五年之久。五年前那裡因為偏僻藏匿過一夥流寇,死過人,所以一直沒人敢往那邊去,嫌晦氣。你按十兩銀子一畝地的地價算,不知道邵大人打算租給誰呢?”

她起身行禮,作勢要走。

邵仲平也跟著笑了,反應極快,虛攔了一下:“宋掌櫃消息倒是靈通。你誤會了,我說的是減免政策前的價錢。你誠意十足,我們自然也願意為宋掌櫃行方便。不知道宋掌櫃租期是幾年?”

不管是幾年,隻要宋墨玉接手,總得規置那片地皮,到時候租期一到,荒地變良田,官府怎麼都是劃算的。

“租期幾年,就要看邵大人的租金是多少了。”宋墨玉也跟著打太極。

邵仲平伸出手比劃了一下:“一年租金三十兩,不知道宋掌櫃意下如何?”

一年租金三十兩,那便是按照一畝地二兩銀子算的。

雖說比剛才的報價少了十五兩,但宋墨玉卻搖搖頭:“邵大人,我並不是非要那塊荒地不可的。之所以會來問,一是覺得歸屬官府有保障,二是那片荒地難得是在一處的,便宜我行事。三是荒地總比田地山林便宜,我可以省下一筆。”

邵仲平身後的人一急,大聲說道:“宋掌櫃,我們大人已經給你少了十五兩了,是十五兩不是十五錢啊。”

就差直接說宋墨玉得寸進尺了。

宋墨玉卻不惱火,繼續笑著說:“罷了,我這個人講究眼緣。我看邵大人便很合眼緣,我也很欣賞邵大人的為人。一年租金二十五兩,租期十年,不知道邵大人能否做得了這個主?”

邵仲平心頭一震,定定地看著宋墨玉。這個價錢他倒還真的做得了主:“十年?宋掌櫃此話當真。”

“自然。但我還有一個小小的條件。如果租期到後官府想將這塊地皮折價售賣,我希望我擁有優先購買權。”

“這個不能立即答複你。”邵仲平道。歸屬於官府的地皮要想折價售賣,現在一般都是競價而售,價高者得。他答應了也沒用,還得和另外幾位商量,最後由匡英州拍板。

“可否問一句,宋掌櫃想租這塊地皮是作何用處?”邵仲平又說。

宋墨玉笑,也不隱瞞:“我爹是鎮上的屠夫,如今我開了飯館,所需肉類頗多,便想著在臨近的地方開設一個養豬場。”

“養豬場?”邵仲平一愣。

宋墨玉把袖子放著的幾張紙拿出來。

這些都是她口述,然後讓娘親幫她寫的宋家養豬場規劃書。

養殖場地大概麵積,豬舍建造,排汙處理場地,道路,庫房,生活區建設,大概的人手投入等一應都有了簡單的設想,隻等著租到場地後完善然後著手實施。

邵仲平仔細看著,看得出神,這個養豬場要是真能辦起來,按照這個規模,他們寶陵縣的稅收一定能更上一層樓,且不說還能安置不少人口做工……

宋墨玉神清氣爽地走出縣衙時,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

她沒注意到遠處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墨玉,你急死我了。怎麼去了這麼久?”蘇如霜見宋墨玉出來,也不顧什麼儀態了,一路從樹底下小跑過來。

“談生意嘛,總得費些口舌。”宋墨玉笑眯眯。

“那談得如何了?”

“七七八八。邵主簿說過幾日給我答複,不管成不成都會讓人給我捎信。”哪怕邵仲平看到那份規劃書後頗有些激動,宋墨玉也不敢把話說滿,沒簽租契之前口頭約定也是做不得數的。

“那你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你到底談的什麼生意了吧?”蘇如霜挽著宋墨玉手邊走邊問。

宋墨玉一臉神秘樣:“天機不可泄露,到時候再告訴你。要是辦不成,我不就丟臉了。”

“你呀,那也好。未成之事不可言,謹慎些好。”

“你等我這麼久累不累?來的路上這附近好像有賣紫蘇飲的,我們吃一盞去。”

紫蘇飲是種流傳已久的熱飲,用紫蘇葉在火上隔紙烘焙以後用滾水衝泡成熟水,加一兩塊冰糖調味後,不僅香氣、口感俱佳,還能驅寒開胃。

三文錢一盞,喝完還可以續添,不管男女老少都愛喝。

宋墨玉記得那家賣紫蘇飲的店鋪旁邊,還有一家叫“杏花樓”的糕點鋪子,正好去裡頭看看。

宋家好食每日流水雖多,但夥計們的工錢,食材米麵糧油的貨款都是一大筆開支,有一部分錢是絕對不能動的。

而等到邵仲平那邊傳來好消息,她便要一下給出二百五十兩銀子。且後頭開辦養豬場,所需花費更多。

她現在需要變現,而賣糕點方子雖說急功近利了些,卻是變現最快的辦法。

兩人還未走多遠,卻看到有一輛馬車正等在她們將走過去的路上。

謝玉樹神情肅穆,和他的侄子謝長原站在一塊。

“謝伯伯……”蘇如霜遠遠看到一下認了出來,她低聲朝宋墨玉道,“阿玉,謝伯伯他們是不是在等你?”

“應當是吧。”宋墨玉也未避開,隻是站在原地。

沒一會,謝家叔侄便走上來。

“謝伯伯好。”蘇如霜先行了一禮。她家與謝家因祖母緣故有些交情在,禮不可廢。

“宋掌櫃,如霜侄女也在。”謝玉樹臉上是一貫溫和的笑,好似他家不曾和宋墨玉鬨過什麼,“我家的蓮花齋便在不遠處,隻是尚未掛牌,不知道宋掌櫃可否賞臉,前往一觀。”

謝長原站在謝玉樹身後,張了張嘴:“宋掌櫃,如霜妹妹。”

蘇如霜現在一見他就腦仁疼,而宋墨玉根本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謝掌櫃,之前我在那條街上見有一幢氣派的獨立小樓,屋簷和門窗雕有蓮花紋樣,和我在雲鶴鎮見過的有些相似。便猜想那會不會是您家的新店。既然如此,便去罷。”或許是今天心情還算好,宋墨玉並沒有拒絕。

新的蓮花齋大門半開著,裡頭有人在收拾打掃,想來離開門營業的日子也不遠了。

謝玉樹在前頭領著,走過三道院門後,把宋墨玉領到了一樓的最裡頭。

這裡是蓮花齋以後用來製作糕點的工坊。

乾淨、寬敞,製作糕點的器具一應俱全,可以同時容納二十多位老師傅做糕點。

蘇如霜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覺得四處都非常新鮮。隻是不知道謝玉樹帶她們來這做什麼。

工坊裡頭還有一個獨立的小房間,外頭上著一把精致的銅鎖,應當是什麼很重要的地方。

“如霜侄女,還請你留步,在這等等。”謝玉樹駐足說道,“阿原,你也在這等等吧。”

蘇如霜和謝長原都留在外頭,宋墨玉跟在謝玉樹身後走進了那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