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自是一家子祖孫其樂融融,也足見太上皇與皇上對二阿哥的重視,叫綿寧心下終於得了些寬慰。
太上皇臨走,自是再三囑咐,希望綿寧與舒舒早點兒誕下麟兒來。
廿廿聽聞,也趕緊收拾了好些幅胖娃娃的畫冊子,準備叫人送去給舒舒。
宮中重視子嗣,從來不缺這樣的“百子圖”,個個兒畫得都形神兼備,看了都會叫人喜歡不已。
廿廿將這些畫冊子先抱去給皇帝看時,隻見毓慶宮門口值房內人影閃過,那都是起居注官們當值的地方兒。
廿廿看了一會子,輕聲問總管九思,“……可是先瑞貴人的兄弟,英和?”
九思便笑了,“貴妃主子好眼力,可不就是那位?上個月皇上才授的起居注官,如今倒是在禦前當值了。”
廿廿便輕聲而笑,想起皇上給講過的趣事兒——這位瑞貴人的兄弟英和,與和珅的閨女同庚,因從小生得好,又有神童之譽,故此和珅是頗有想要結親之念的。
可是瑞貴人的父親德保,那也是錚錚鐵骨,硬是不肯答應。
好在德保畢竟是當過禮部尚書的,最是熟稔朝中規矩——和珅的閨女,等足了歲是要先進宮挑選女子,撂牌子之後才準自行婚配的;和珅提這事兒的時候兒,兩個孩子還都小,這自然是違反規矩的。
和珅雖有些怏怏,可是規矩擺在那,也不敢如之何。
說來有趣兒,人家太上皇老爺子怕是也聽說了這事兒,於是等和珅的閨女進宮挑選的時候兒,第一輪兒就給挑中了,指給了淳親王家的第三代——貝勒永鋆,如今是貝勒嫡福晉了。
這門婚事,比起嫁給英和,自然是高嫁了,那和珅便也更沒什麼可說的了。
後來英和長大,入翰林院,和珅便也自然沒什麼好難為人家的。
廿廿含笑垂首,“皇上在選用年輕人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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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入內,將胖娃娃畫兒給皇帝看了,皇帝無奈地撓撓腦門兒,“……這些畫兒,有的是爺給你看的,有的是綿愷的小畫書,你就都拾掇拾掇給老二媳婦去了?”
廿廿含笑道,“綿愷也大了,想看書就看有用的去,這些他看了也沒用……”
“那你呢?”皇帝盯著廿廿的肚子。
廿廿輕笑,“我現在可不欠皇上的,綿愷現成兒的擺在那兒呢;眼下呀,可是皇上盼著皇孫呢……等皇孫誕下,皇上再盯著我也不急!”
皇帝輕笑,將廿廿擁過來一起坐著,“爺知道……你這些日子來陪著爺一起憂心,辛苦你了。”
廿廿含笑莞爾,卻不肯多說這個。
西南那三位主帥前腳連著後腳地死在軍中,十月皇上下旨撥二百萬銀子過去,上月又撥四百萬兩過去……那仗要是再打不完,就會成為一個巨大的無底洞,朝廷用兵的顏麵不說,這銀子要潑進去多少才能完呢?
這西南的兵,都是福康安的兵,這些年福康安雖大捷無數,卻也在軍中培養起一個“毛病”來——以重賞來激勵士氣。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話沒錯,也是古往今來用兵的法寶;可是在軍中,若這樣的習氣一旦養成,卻也會令官兵們養成惰性。賞銀子才肯拚命,不賞銀子就拖著……福康安如今不在了,他手下官兵的這個毛病卻還在,朝廷不得不這麼潑銀子下去,實在是貽害無窮。
整治這樣的習氣,需得先將這兩場大仗贏下來再說,眼下說起,也隻是叫皇上心下更煩憂罷了。
不過幸好,這兩個月連續兩筆共六百萬的銀子潑出去後,西南終於陸續傳來捷報,苗疆之戰,已經大捷。
這會子皇上終於能鬆一口氣,便先叫皇上高興著吧,那些掃興的話,來日再說不遲。
皇帝見廿廿不說話,便道,“老二的婚事辦完了,接下來該是三妞的了。積累了一回經驗,那三妞的婚事,自然也得交給你去。”
廿廿“撲哧兒”一聲笑了,“皇上倒是著急,這簡直都是前腳趕後腳了。”
不過廿廿實則早已經有了數兒。
一來三公主本來就是當姐姐的,今年理應先完婚的;二來,上個月皇上忽然賜索特納木多爾濟在紫禁城內騎馬,廿廿就知道怕是要馬上賜封為額駙了。
皇帝含笑點點頭,“沒錯,爺明兒上朝就下旨,封那孩子為和碩額駙,賞三眼花翎,在乾清門行走。”
廿廿眼睛一亮,“皇上留三額駙在乾清門行走?那就是說,不用他回遊牧地去,那咱們三公主自然也跟著留京居住了?”
皇帝哼一聲,“那是自然。”
廿廿便笑著點頭,“那這事兒我管了!”
原本還擔心三公主這一走,諴妃怕是要哭上好些日子。雖說三額駙家的遊牧地距離京師也不遠,可終究是兩回事不是?
廿廿輕歎一聲,“二阿哥成婚之後是三公主,三公主厘降之後,四公主的年歲就又到了……”
皇帝大笑,“可不是,這幾年你便忙著這些,就是要讓你一樁一件的,好好兒歡喜歡喜去!”
皇帝說著握住廿廿的手,“不光是這些孩子,還有你的弟弟和妹妹們,這眼見著這兩年便都到了成婚的好日子去。”
廿廿心下一晃,抬眸望住皇帝。
皇帝拍拍她的手,“你弟弟們的婚事,輪不到我給他們指婚;但是你的妹子們,既都要進宮挑選,爺必定都給她們指個好人家兒。”
乾隆二年,因苗疆大捷,皇帝奉太上皇在重華宮,便以“平定苗疆”為題聯句。
這是皇帝登基一年來,終於能鬆一口氣的歡喜,在這過年的喜氣襯托之下,更是喜上眉梢。
這樣的高興,便自不便接近病氣去。皇後懨懨,在這天下大喜的日子裡,病情再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