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嘯鳴用阻隔石將陸燼朝的房間圍起來,剛剛覺醒的向導還不能控製住精神力的發散,很容易被發現。
走進主臥時陸燼朝正在逗弄雪豹,見林嘯鳴回來,陸燼朝收回手。
精神體對哨兵和向導來說相當於自身存在的另一種具象化,精神體的所見所聞所感,會通過精神鏈接成為哨兵和向導的感知。
“你應該不想被其他人發現是個向導吧。”林嘯鳴在床邊的椅子坐下,雙手自然地搭在腿上,明明是不經意做出的放鬆姿勢,卻顯露出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從林嘯鳴醒來的那刻,陸燼朝就察覺到他是個氣場很強的人,如同十八歲少年的軀殼裡,裝著的是個無比成熟深沉的靈魂。
“嗯。”陸燼朝點了下頭,所有向導都需要在塔內登記,被集中管理,一旦被發現,他如今的生活必定會天翻地覆。
“我先教你怎麼控製精神力的發散,你的醫院裡有哨兵科室,如果不加控製很容易被裡麵的哨兵和向導發現。”
“手給我。”
陸燼朝伸出手,林嘯鳴抓住他小臂內側,低聲道:“抓住我。”
陸燼朝手指收緊,同樣扣住林嘯鳴的手臂,透過薄薄的衣料他能夠清晰感覺到哨兵緊繃的肌肉,以及身體的溫度。
無形的線從兩人相觸的地方發出,順著手臂纏繞向上,這一次,不再是夢境中模糊的感觸,陸燼朝清楚感知到了它們的存在。
相當玄妙的感覺,仿佛意識海正在被輕輕觸碰,海麵泛起微波。
“感覺到了嗎?”
“這是……”
“我的精神力。現在試著去感知,儘可能地擴大範圍。”
陸燼朝閉上眼,視覺主動關閉後,其他感知變得更加明顯,他的意識衝破了空間的限製,水波一般,擴張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灰色空間折疊又展開,變成周圍區域的景象,熟悉的路燈,長椅和行道樹,停放在樓下的私家車,快遞櫃上張貼的告示,每一處細節都完美映照在他的精神領域中。
在一片灰白中,零星出現著許多光點,或明或暗,在街道上移動,或出現在房屋之中,其中最明亮的一點如簡直太陽般炫目,就在他的身旁。
“看到了什麼?”
“城市,還有很多的光點。”
“在向導的精神感知中,光點代表著有精神力的個體,精神力越強,發出的光就會越亮,依靠這個,向導可以輕而易舉識彆出人群中的護衛伴侶,或者其他哨兵向導。”
陸燼朝抓著林嘯鳴的手加重了些力道,他所見到的最亮光點比起身邊的林嘯鳴,也暗淡無光,幾乎要被徹底遮住。
在這一方黑白世界中,他耀眼得如同唯一的光。
“現在,慢慢縮小感知的範圍,就像控製著將手收回來一樣。”
陸燼朝努力控製著,連五官都開始用力,眉頭皺在一起。精神領域在擴展到極致後終於停下,他的身體像是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容器,作為圓心吸引著領域緩慢收縮。
每縮小一些,領域內的感知就變得更加清楚,就像一個圓柱形的水杯,在水量一定的情況下,杯子麵積越小,水位就越高。
陸燼朝隱約意識到,也許將領域凝結成相當小的麵積,精神力就會被強化到一定程度,完成更加精妙的任務。
林嘯鳴用來觸碰他的“細線”,可能就是這樣弄出來的。
“對,就這樣縮小一點,再小一點,一直到全部收回進你的身體,用屏障阻攔它們向外散發。”
林嘯鳴的聲音低低傳入耳中,卻又像直接通過精神共鳴被感知到。
領域已經縮小到了主臥的範圍,林嘯鳴的存在變得更加耀眼,陸燼朝甚至都能感受到熾熱的溫度。
少年體內蘊含著的精神力強大到超乎想象,而如此龐大的力量,全都被林嘯鳴完美掌控著。
擺滿臥室的阻隔石終究加大了難度,陸燼朝屏住呼吸,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水。
海風向著他吹來,此時此刻,他掌控著這片海。
精神力被儘數收回精神圖景的瞬間,陸燼朝猛然深吸口氣,睜開眼睛。
“好難。”
陸燼朝聲音有些顫抖,將精神力徹底收回後,他幾乎立刻陷入無法抑製的疲憊,連手指都不想抬,握著林嘯鳴小臂的手更是徹底失了力道。
剛剛是成功了吧?
“做的很棒。”林嘯鳴有些驚訝,陸燼朝的精神力壓抑了二十四年才終於爆發出來,讓他比一般向導剛覺醒時強上不少。
覺醒時越強,就越難控製。林嘯鳴畢竟是個哨兵,無法親身為身為向導的陸燼朝做示範,隻能依靠言語給出指導,他本來都做好了陪著陸燼朝練上一整天的準備,沒想到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你很有天賦。”林嘯鳴鬆開手,將陸燼朝脫力的手臂放進被子裡,“儘量保持著把精神力全部收斂在圖景中的狀態,你的屏障相當強,隻要收好,就不會有人能透過屏障發現你向導的身份。”
陸燼朝點點頭,從林嘯鳴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神色,他能推測出自己做的相當好,初次嘗試就大獲成功,饒是經曆過許多風浪的陸燼朝也忍不住激動。
已經多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林嘯鳴:“先試試能不能保持一天,如果感覺要超過負荷就不要強行堅持,沒必要逼自己。”
陸燼朝淺淺地笑了下:“謝謝。”
“沒事,我去倒杯水。”林嘯鳴站起身,他當然知曉陸燼朝道謝的真正含義,不光是為了自己的指導,還因為他沒有趁著結合熱進行結合。
對於哨兵和向導來說,結合可以稱得上人生中最為重要的事情,結合意味著靈魂從此相通,除非死亡才能將兩人分開。
這是一生中僅有一次的機會。
陸燼朝坐在床上,沉默望著林嘯鳴的身影。
瀕死時也以超乎常人的意誌告訴他不去醫院,熬過長達半月的強烈燃血,剛剛醒來就經曆感官過載卻未曾陷入狂暴,冷靜處理他突如其來的覺醒和結合熱……哨兵沉穩得根本不像個十八歲的男孩。
在父親去世後,從天而降來到他生活之中的少年仿佛攜帶著奇跡,如果不是林嘯鳴,他也許這輩子都無法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