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狂歌五柳前(4) 晉江獨家授權首發,……(2 / 2)

“你為什麼來見我,真是以文會友?”他有些不確定。

薛玉霄一本正經,毫不心虛:“自然,我也欣賞珊瑚公子的才學,這難道不行嗎?”

聽起來都很通暢,但謝不疑的第六感作祟,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他抬手點了點書頁,突發奇想:“那你喜歡我哪一本的情節?”

薛玉霄:“……”你是說你寫的那四本花魁私奔和郎君逃親嗎?

在謝不疑明亮的鳳眸裡,薛玉霄遇到了讓自己力不從心的問題,她頭皮微微發麻,在腦海中翻了一圈:“喜歡……”

謝不疑靠近了一點,把耳朵湊過去,他胸.前掛著的金鎖叮鈴地一響。

“喜歡……”薛玉霄仰頭,把視線彆開,沒看著他,絞儘腦汁地道,“……你……”

謝不疑微微皺眉:“明月娘……”

“喜歡楚郎君自己消去朱砂的那一節。”薛玉霄道。

謝不疑愣住了。

自始至終,兩人都保持著一個安全的社交距離,哪怕是異性同處一室互相說話,這種距離也非常清白,何況門口還有皇帝的人守候監督。

在目光交彙時,謝不疑從怔愣裡掙脫出來,他忽然猛地靠近——距離倏忽變得極近,薛玉霄幾乎能感知到他微熱的氣息落在麵具上。

謝不疑凝視著她,這雙鳳眸裡堆積了太多難以解釋的情緒。他低語道:“你也覺得清者自清,不需要外物來佐證,對麼。”

薛玉霄:“……是。”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啊。

謝不疑趴在桌子上,這張小案很窄,他一靠近,薛玉霄就不得不向後退避。但他反而不許,直接伸手攥住了薛玉霄陳舊的衣領,他的指骨收攏得很緊,問她:“那你說,沒有外物證明清白,那什麼才是肮臟,才是低賤?你寒微之身能寫出如此之作,能破除世俗為寡夫孤女著想,她們知道你的出身後,卻會說你血脈低賤!人非牲畜,既然是人和人所生,為什麼會有‘雜種’,會有血脈之彆?我們——”

“珊瑚。”薛玉霄打斷他的話,頓了頓,看著他的眼睛道,“門外。”

謝不疑緩緩鬆開手,猛地坐了回去。他仰頭倚坐,簡直有些頹喪和厭世了,從薛玉霄的角度,隻能看到他白淨勻稱的脖頸,還有在說出那些話時顫抖微動的喉結。

過了片刻,謝不疑道:“謝你提醒。你比我更明白。”

薛玉霄道:“天底下的囚籠太多了,又太多不可說、不可言、不可提之事。”

謝不疑起身道:“既然你是明白人,能從我的書裡猜到我身後代表誰,那我們也不必藏著掖著……三日,或者五日,不久後陛下就會發布征召你入軍府的詔書,你應召即可。”

薛玉霄道:“有勞。”

他既然起身,為表謝意和禮貌,薛玉霄也站了起來。就在兩人即將分彆時,丹青館外突然響起一陣喧嘩,吵嚷聲之大足以令人聽聞。

“軍府行事,諸司避讓。”

“珊瑚主人?一個藏頭露尾的諂媚小人罷了,抹黑事實的走狗。滾開,我們找的不是她!”

“我明明看見有人進那個房間門談話了,你們憑什麼說沒有,再攔下去後果自負,我們領命而來……”

在告誡和警示聲中,侍衛依舊堅守在門口。率領軍府兵士的李芙蓉一言不發,隻是從腰間門抽出軍刀,唰得一聲,架在守門侍衛的脖頸上。寒光迸射著她的麵龐,映出陰沉冷酷的眉目:“找死。”

說罷,李芙蓉抬腕提刀,作勢要劈。

侍衛沒想到她動真格的,腿都嚇軟了,身形迎著刀風倒下。李芙蓉的軍刀也貼著鼻尖而過,插在門外侍衛的麵前地板上,鑿出一捧飛濺的木屑。

李芙蓉直接推開門,張口道:“蕭將軍對你可是垂愛萬分,這輪明月的影子可真——”

難找。

這倆字卡在喉嚨裡,硬是沒吐出去。

眾人跟在李芙蓉身後魚貫而入,麵前並不是兩人以文會友的風雅之姿,反而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兩側的窗子打開了,上麵的畫卷被撕得殘缺不全。

“李掾。”這是兵卒對文學掾的尊稱,這些士族娘子雖然是新入仕,但身份還是比普通軍士要高太多了,“應該是從窗子逃走了。”

李芙蓉走到窗邊,伸手摸了一下窗欞上的灰,果然見到足印,她道:“追。”

丹青館在二樓外設有外廊,一個成年女子,從這裡逃跑不成問題。不過她為什麼要逃呢?難道是因為明月主人已經被桓成鳳的人收入麾下,還是當今陛下將她作為權衡士族的利器,磨成了帝王刀?

李芙蓉不再多言,帶著人從外廊追下去,兵分兩路,在兩條街上搜尋。

一眾人走後,在丹青館畫室的角落裡,薛玉霄推開隔間門虛掩著的門。

足音遠去,薛玉霄也鬆開了捂住謝不疑嘴的手,這是她下意識的動作,避免謝不疑拒不配合。李芙蓉可是跟她見過一麵不止,兩人曾經當過很久的死對頭,如果被她發現,那暴露的風險將會成倍上升,這不符合她的預期。

謝不疑格外安靜。他像是一隻平日裡張牙舞爪,關鍵時刻卻懂得安靜的貓,等到李芙蓉離開,他才慢悠悠地問:“怎麼,你怕被士族的人發現?”

他自己找到借口,薛玉霄也就順著台階下:“越是注重才學、相互比較的地方,嫉賢妒能的庸才就越多。一旦她起了殺心,身後軍士的那十幾把刀,你我都不能生還。”

謝不疑抓住她的手,摩挲著她的掌心,忽然道:“你們女人怎麼都喜歡在危急時刻捂彆人的嘴?不過……你倒是動作溫柔很多,跟那個粗暴的混賬東西不一樣。”

薛玉霄脊背一涼,看了一眼自己被他抓住的手——這隻手沒被咬過,掌心光潔完好。她忍不住將傷痕未褪的左手在袖中縮了縮,心道你要是再來一口,我這可就對稱了。

過了片刻,他鬆開手指,瞥了她一眼:“……臉雖然被毀了,人倒還不錯。可惜是……”皇姐的人。

說完,謝不疑歎了口氣,從隔間門走出,向外喊了一聲。侍衛聽到這聲音,立即連滾帶爬地衝進來,確定四殿下無恙之後,給他披上了一件新外衣,簇擁著他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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