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紅泥小火爐(2) 晉江獨家授權首發,……(2 / 2)

關海潮摸著自己齊耳的斷發,又摸了摸薛玉霄當時親自賜給她的頭巾,咂了咂嘴:“大姐,你說少主不會是反悔了,又要我的腦袋吧?”

“不會。”周少蘭道,“我們都過了明路了,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是不是哪個小崽子在外頭惹了禍?”

說著,她的目光橫著掃過改邪歸正的匪軍。那些水匪被這目光一掠,脊背驚出冷汗,忙不迭地跟兩位老大解釋。

“絕沒有啊!當家的……不是,周統領。我們安分守己,路過的小郎君都不敢調.戲啊!”

“是啊是啊,我們安分得連窯子都不逛的!”

“就是……”

“行了,滾回去繼續操練。”

兩人掉頭跟著傳話的仆從而去,一路上又是梳發、又是整理衣裳,生怕在主子麵前外表太像賊匪,惹她不快——連同“少主”這個稱呼,都是跟著韋青燕叫的,要不然她倆就叫薛玉霄“老大”了。

及至如意園,入目的豪奢繁華令人目不暇接。兩人穿過小橋、回廊,走到主院的廳中,抬頭看見薛玉霄正陪郎君下棋,在棋枰旁邊點著一爐香。

兩人也不敢看裴飲雪的模樣,行了個大禮,正要磕頭時,聽薛玉霄說了一句:“免了。坐。”

旁邊放著空坐席,兩人謹慎地坐上去。

薛玉霄跟裴飲雪下了幾手,餘光瞥見兩人神色忐忑。她抬手讓周圍伺候的人下去,忽然問:“在京中的日子如何?”

周少蘭答:“少主所諾果然不虛!我等有精刀悍甲,吃得飽飯,不必擔驚受怕,從沒過過這麼安生的日子!”

關海潮附和:“我也是這麼想的。”

薛玉霄點了點頭,輕描淡寫道:“爾等欲做皇帝否?”

啪嗒。

她的指尖將一枚棋子落入局中。

裴飲雪毫不驚異,隻淡淡地觀察局勢,繼續取用棋子。反倒下方的兩人,好懸沒頭發都炸起來,瞠目結舌,直咽口水,哆嗦道:“少主可是與我們開玩笑?”

薛玉霄說:“哪裡,我是真心實意地問你們。我偶然聽說有一處地方,裡麵藏著前朝珍寶,數額之大可以組建起一隻軍隊,正好想派你們二人去探索取用,可一想到以兩位的英武,應該拿到寶物後就再不回來,依靠珍寶自立為王、爭奪天下了,所以問你們——欲做皇帝否?”

裴飲雪看了她一眼,心道你可彆把人家嚇出什麼好歹來。

關海潮果然被嚇住,一時都沒能聽懂薛玉霄話語裡幾分真幾分假。她被唬得急忙表明忠心:“少主,我的心天知地知啊!自少主將頭巾遞給我,叫我自家姐妹的那一日,我這條命都是少主給的!怎麼可能取寶逃竄?要是誰有這個念頭,我先砍了她的腦袋!”

周少蘭倒是略明白些,她沉聲道:“要是真有寶物,我二人才智不足,身份又在您掌握之中,絕無據為己有之力。”

薛玉霄歎道:“周統領,你能保證你底下的人,個個都這麼明白嗎?”

周少蘭微微一怔,見薛玉霄指了指關海潮的位置,繼續道:“你雖然明白,然而你二妹卻真以為我要讓她取寶為王,像這樣看不清局勢、莽撞自大的人,恐怕不在少數吧?但忠誠如關副統領者,又有幾人?要是你的人既狂妄,又不忠,我的事怎能輕易交給你們。”

關海潮這才反應過來。

周少蘭立即道:“請少主讓韋統領帶人隨行。如有狂妄不忠者,請她斬之。”

薛玉霄要得就是這句話。她前往太平園與母親商議時,薛司空的意思大抵如此——雖說用人不疑,但事關重大,為防紕漏,需以對薛氏至忠之人作為監督同往,然而如果硬是插人進去,恐怕到時兩位江湖水賊領袖並不肯服從。

所以,薛玉霄在回來的路上,就想好如何讓她自己提出這句話了。

她已經達成目的,但仍舊沉默下棋,看起來猶在思考。

兩人漸漸有些坐立不安。她們都是有大抱負和雄心壯誌的人,就算薛玉霄仍舊養著她們,但得不到重用,對鴻鵠之誌的女人來說也是非常重大的打擊。

棋枰邊的香爐慢慢燃儘了。

在這如坐針氈的半炷香裡,一切的沉寂都化為某種無形的掌控。上位者隻是稍稍沉默,就足以讓兩人胡思亂想、反複考慮言辭。

人身上的權力,就是最好的滋養品。即便薛玉霄說話時輕言細語,底下的人也能夠聽得一清二楚。反之,如若她仍是一個隻知玩樂的紈絝,就算怒火衝天、聲嘶力竭,在官場中人眼裡,也不過默默無聞的酒囊飯袋。

香儘時,裴飲雪歎了口氣,投子認輸:“你又勝了。”

薛玉霄微微一笑,道:“多謝裴郎讓我。”

裴飲雪斂眉複盤,輕哼一聲:“過謙則近偽。”

薛玉霄扔下棋盤,眉目含笑,很是溫和地對周少蘭道:“好,就依周統領所言。路途遙遠,一去數月,如果中途事泄,或有不忠不義之舉,兩位可即刻讓麾下之人自刎謝罪,提頭來見。以免被我再剿滅一次,梟首示眾。”

周少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知道薛玉霄絕對有能力做到:“請少主放心。”

薛玉霄招呼兩人過來。

棋盤被拿下去,換成了一卷地圖。她親自為兩人講解地點,讓她們隻需帶四十人左右,喬裝改變,悄悄前往。在這個過程中,薛玉霄的態度反而非常懇切真誠,她既然已經決定用,而且已經告誡過了,就不會對兩人再藏頭露尾,模糊信息,免得她們到了那裡,反而為取寶損兵折將。

這不是薛玉霄想要看到的。

兩人聚精會神,聽到最後幾乎屏息,終於意識到一樁多麼大——多麼可怕的事情降臨在了兩人身上。少主開頭所問“欲做皇帝否?”居然不止是恐嚇調侃而已。到最後,周少蘭心中湧起一股熾熱火焰,覺得建功立業就在今日,一時莽撞地抓住薛玉霄的手,眼眸如火:“少主若不登臨禦宇,少蘭死也不會瞑目!”

關海潮連忙跟著附和道:“我也是這樣想的!”

薛玉霄看了一眼她抓過來的手,輕輕道:“我隻為天下人考慮,做自己眼中對的事。譬如我讓你們去取得財寶,事成之後暗中招兵買馬,隻不過是為了日後征平北方,收複故土,跟鮮卑騎兵一較高下。”

收複故土!

這句話戳在了每一個有勇有節的女郎心上。

薛玉霄這話一落,感覺兩人看過來的目光簡直冒著星星。她略有些不適,挑眉問:“這是什麼眼神?知不知道如何招兵買馬?還能不引起朝廷的注意?”

兩人俱是搖頭,繼續用那種期待萬分的目光看著她,好像少主一定就有辦法一樣。

薛玉霄歎了口氣,取出三個錦囊,依次為梅花、蘭花、菊花的圖案,每個錦囊裡麵包著一張字條。

“遇上難處就打開一個看。”薛玉霄道,“我讓韋青雲與你們同去,她常常守護後宅安寧,在士族眼中露麵不多,便於掩藏身份。三個錦囊用完時,嗯……就可以回京兆了。”

周少蘭問:“那麼多人馬,回京兆要做什麼?”

薛玉霄支著下頷,神思仿佛飄得很遠,她摩挲著頷骨,輕聲開口。

“……逼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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