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範孫經曆過維新變法以及八股文廢而再立的事情,算是終於看清了清廷對科舉的態度,才回到天津一心搞起了現代教育。
李諭不知道嚴範孫為什麼和自己提經濟特科,於是問道:“嚴先生想說的是?”
嚴範孫說:“我認為你可以參與一下,作為最懂西學的人,非常合適。我可以聯係唐道台,由他舉薦。”
經濟特科能參加的人都是必須經由大臣舉薦。
李諭笑道:“還是算了吧,我對功名沒什麼興趣。”
嚴範孫說:“並不是什麼壞事,因為我知道你才是真正懂得西學之人,而隻有讓懂的人管理西學方麵的教育,國家才能有前途。”
嚴範孫這麼想倒是有點像笑傲江湖裡方證和衝虛道長讓令狐衝當五嶽劍派掌門人的意思。
嚴範孫心中想的是教育,但清廷在這件事上卻不見得這麼想。
這麼多年了,教育與科舉也從來不是畫等號的事。
李諭問:“我並非對西學所有領域都知曉,如果是考政法內容,我也不懂。”
嚴範孫說:“國家需要政法人才,也需要科學的人才,朝廷設立恩科,不會像過往大考一樣死板。像你這麼懂科學之人,我想很有機會。”
李諭問:“有什麼不一樣?我可聽說科舉要是字寫得不好一點機會沒有。”
明清兩代,書法水平對於能不能中狀元非常關鍵,必須要寫一手非常標準的館閣體才行。
李諭在博物館見過明清時期科舉狀元的文章,那書法水平是真的非常高,和印刷體幾乎沒什麼兩樣。
以李諭的書法能力,根本不登台麵。
嚴範孫說:“這次考試並不刻意追求書法,即便是塗改也沒有關係;而且考試時也不再遮掩姓名、專門謄錄。”
李諭說:“要是能用硬筆書法還好說,毛筆的話真心拿不出手。”
李諭就算會寫毛筆字,讓他寫蠅頭小楷也太難了。
嚴範孫說:“我聽說,閱卷大臣榮大人是京師大學堂的管學大臣,你出身京師大學堂,想必會有加分。”
“榮大人?榮慶榮大人?”李諭問道。
“當然是他。”嚴範孫說。
李諭攤攤手:“那就沒辦法了,我和他關係並不好。”
“你?和他關係不好?”嚴範孫訝道,“他可是管學大臣,而且以後肯定還會升遷,怎麼和他會關係不好?!”
李諭歎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但情況的確是這麼個情況。”
“這就不好辦了,”嚴範孫捋著胡子,“你實在不該得罪榮大人。”
李諭說:“事已至此,無法挽回。”
呂碧城在旁也無奈道:“這位科學巨子,得罪的人可不少了。”
嚴範孫說:“如此一來,隻能另尋他人。我實在不想讓好不容易成功舉辦經濟特科,再次因為人選失敗而功虧一簣。”
李諭說:“嚴先生既然已經準備投身西學教育,為什麼還對科舉一事念念不忘?”
嚴範孫說:“這件事終究是因我提議而起,總不能坐視不管。”
李諭說:“既然嚴先生已經到了京城,我陪著你一起去會館看看吧。”
清朝時,進京趕考的人往往住在宣武門外的各省會館。
李諭又對呂碧城說:“一起去?”
呂碧城說:“我一介女子,是不是不太合適?”
“怕什麼,”李諭滿不在乎,“你難道怕才華比不上他們?”
呂碧城一聽這話立刻來了鬥誌,“我才不怕。”
幾人剛到會館,就有人叫住了嚴範孫:“嚴大人!許久不見。”
嚴範孫也認出了他:“翼夫,你怎麼在這?”
翼夫是梁士詒的字。
梁士詒是此後北洋政府中赫赫有名的交通係代表人物,交通銀行就是由他創辦,他對於早期的鐵路事業作出了很大貢獻。
梁士詒說:“我準備應試經濟特科。”
“你?”嚴範孫不敢相信,“你已經高中進士,來湊這個熱鬨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