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蛛絲馬跡(2 / 2)

何育傑笑了笑,說:“因為地球是圓的。”

“啥?”範熙壬覺得不可思議,“這就能證明地球是圓的?!”

李諭說:“實際上,這幾乎就是最早的證據。你們可聽說過亞裡士多德?”

學生們說:“當然知道,他是兩千多年前的人,與至聖先師孔夫子是同時期的人。”

李諭說:“很好,古希臘是西方文明的根。亞裡士多德當年之所以敢斷言地球是球形,因為他發現船隻離開海岸時,最先消失的是船身,其次是桅杆;而船隻靠岸時則剛好相反。”

仿佛一語驚醒夢中人,學生們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何育傑說:“你真是更適合教書。”

李諭說:“我並不擅長教育,隻不過懂得一點小小的道理罷了。”

何育傑是玩物理的,他明白李諭舉出這個例子的用意,就是說明可以借由敏銳的觀察以及善於思考的頭腦能夠得出非常深奧的道理。

可惜僅僅幾人能夠理解李諭深意。

服部宇之吉走過來說:“但真正證明地球是球形的,卻等到近兩千年後麥哲倫的航行才完成。”

李諭說:“這才是科學的力量,能夠超前得到許多正確的認知,兩千年前的人甚至已經能夠測量地球的半徑和周長。”

服部宇之吉越來越佩服李諭的見識,“如果您願意,我想即便東京大學,也願意聘請您為教授。”

學生們聽到服部宇之吉這麼誇李諭,也覺得臉上有光:“李諭,你就當個東京大學的教授,多有身份!”

但很快又有其他學生說:“開什麼玩笑?他已經是英國皇家學會的院士,不對,應該是多國院士了。”

服部宇之吉覺得學生們說得有道理,又對李諭說:“但總歸各國院士也都在某所大學中有職位。”

李諭微微一笑,婉拒道:“我心中自有規劃。”

他當然知道現在東京大學水平還不高。

說起來,目前整個歐美大學質量都是遠高於日本的。

留學歐美的學生,水平也要更高。

所以李諭才不遺餘力想要打通國內學生留學美國的通道。

曆史上自從庚子賠款開始退還,歐美接納留學生,持續了很多年。

可惜1930年由於國民政府提高了審核標準,再加上留學庚子賠款用儘,導致留學歐美的人數斷崖式下滑。

普通家庭根本無法承擔歐美大學昂貴的學費,導致大部分中國留學生隻能選擇去日本留學。

而30年代後,留學生中也就沒什麼大師出現。

當然30年代後也並非一個留學歐美的都沒有,國民政府曾短暫重啟了公派留學計劃,大老錢學森就趕上了這個好機會。

不過窗口僅僅打開三年再次被國民政府關上。

不得不說,教育這件事同樣是一分錢一分貨。

雖然晚清民國時期,日本比之國內大學還是要好上一些,但和歐美頂尖學府一比,根本遞不上勺子。

李諭覺得宋嘉樹真是有眼光,子女全部送到美國讀書,事實證明效果確實拔群。

經過五天的航行,船隻在日本東京港停靠。

學生們會住到專門的留學生會館。

不少國人已經得到消息,前來接船。

其中還有魯迅,此時的迅哥還是個有誌學醫的熱血青年。

魯迅看到了人群中的李諭,他的發型太好認,上來跟他打招呼:“先生您怎麼也來了?”

李諭說:“我隻不過經停,還要去往美國。”

魯迅又問:“上次我們給先生辦的事,應該沒有出岔子吧?”

李諭笑道:“非常好,要不是你的幫助,我在德國的試驗不會這麼順利。”

雖然現在通訊極為落後,不過國內太關注李諭了,各種報道爭相送回國內。

魯迅指著旁邊一人:“不僅我,百裡兄弟也提供了不少幫助。”

“百裡守約?”

蔣百裡走過來:“帝師,本人蔣方震,字百裡。帝師後麵的‘守約’兩字,可是大唐名將裴行儉的字號?”

李諭哈哈笑道:“腦子真是快!”

——拚命掩飾自己隻不過是脫口而出。

蔣百裡說:“本人可不敢同名震大唐、收複西域、大破突厥的裴行儉將軍相提並論。”

李諭順著說:“你既然有心於從軍,我想裴行儉當然是值得敬仰的榜樣。”

蔣百裡隨即想到如今清廷喪權辱國、丟掉無數土地,於是說:“帝師教誨的是,軍人自當以收複河山為己任。”

魯迅在一旁也笑道:“那百裡兄弟你可就是左宗棠第二,名字可以變成‘百裡守約季高’。”

季高是左宗棠的字。

蔣百裡忍俊不禁:“我覺得還是四字好聽,你起的名字不如帝師起得好。”

幾人的見麵比較短暫,魯迅和蔣百裡還要去幫著安頓留學生。

而輪船由於需要修整,第二天才能繼續出發前往美國舊金山,所以李諭等人下榻在了一所旅館中。

謝煜希、呂碧城、近衛昭雪幾個女子一個大房間,剩下的四個男學生一個大房間,李諭單獨一個小房間。

胡嘉言動作麻利,率先來到房門,卻愣在了原地,“門把手哪?”

另外幾個學生訝道:“門把手?”

他們過過來,果然沒找到,“嘿!奇了怪!”

李諭走上前:“要向一側推。”

而他的餘光發現,走廊儘頭,近衛昭雪很自然地打開了房門。

第二天,大家一起吃早飯時,胡嘉言甚至在揉腰:“日本人睡覺也太詭異了,連張床都沒有,要直接睡在地上。”

另一名學生曹源道:“你還說哪,你的腳也太臭了!離那麼近,真是睡得一點不安穩。”

胡嘉言把一個雞蛋拿給他:“這個當作補償。”

曹源一磕,“怎麼是生的!?”

旁邊桌子,近衛昭雪則又是很熟練地把雞蛋打到了旁邊的小碗中,一口喝下。

李諭有點驚駭,自己當然知道日本人喜歡吃生雞蛋,曾經有同學留學日本,告訴他日本大學食堂會有很小的杯子,日本學生早上把生雞蛋打進去,仰頭喝掉。

但即便如此,在他穿越前,留學日本的中國學生很多也無法接受這種吃法,撐破天搞個生雞蛋拌飯。

李諭眉頭一緊,實在是太自然了!

她為什麼會對日本的生活這麼熟悉?

飯後,李諭把呂碧城叫到一旁問道:“昨天晚上你們是怎麼睡覺的?”

呂碧城臉一紅,“你問這個乾什麼?”

李諭隻好說:“我不過隨便問問,因為胡嘉言他們一直覺得不適應。”

呂碧城說:“確實不適應,也沒有見過。要不是昭雪給我們演示,我和謝姑娘都不知道原來床鋪要直接鋪在地上。”

李諭心中已經有了七成把握,這個衛昭雪就算不是日本人,至少也曾經在日本長期生活過。

間諜往往會把自己隱藏得很深,但一些無意中流露出細節卻無法改變,因為這是他們從小養成的習慣,早已潛移默化根深蒂固。

這就是習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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