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白子(1 / 2)

民國其實有挺多字典的,李諭曾經在博物館見過1914年左右的,封皮都變得非常黃。

當務之急是先編纂學生用字典,在這一點上中華書局與商務印書館都能輕鬆勝任。

李諭還準備聯係大同大學的平海瀾進行漢英字典的編撰,希望能夠提升中學堂的學生英文水平。

至少在目前看,對英文水平的要求要遠勝李諭穿越前的時代,因為太多文獻沒有翻譯了,隻能看英文原版。

甚至於隻看英文都不夠,因為二十世紀初的世界第一科技強國是德國,相當多第一手的資料是德文寫成比如量子力學和相對論領域,翻譯成英文版已經成了二手,而且時間上滯後很多。

而國內的情況更加麻煩,大都是先等著翻譯成日語,然後從日語翻譯過來。

這都不知道經曆了幾手,而且眾所周知,日語這門語言在對外來語的接受能力本來就弱,很多日語文獻看著讓人暈頭轉向,平添了很多翻譯難度。

如此種種,都是二十世紀初國內普及科學的難點,所以最好的辦法隻能是讓學生有足夠好的外語水平。

李諭又對王國維與羅振玉說:“二位先生將來如果能在甲骨文上取得突破,意義將不僅僅在金石之學。所以不管你們需不需要在下幫助,隻要讓我知道,一定儘力而為。”

王國維卻說:“還有什麼重要作用?”

李諭說:“洋人不是在質疑我們的夏商周三代嘛,至少現在有了甲骨文,他們就沒資格再討論商朝存不存在了。”

王國維對自己的研究領域有點傲氣:“洋人根本不懂我國之文字,一些論斷我早已不屑於去看,他們質疑能怎樣,不質疑又能怎樣?”

李諭說:“先生這麼想當然沒錯,不過大眾不知情的話,還是容易被帶歪。”

“切!”羅振玉鄙夷道,“幾年前我還聽美國傳教士說,《史記一書都算不得信史,因為開頭記載的三代故事,多有神話傳說。如果這都會被帶歪,隻能怪學問不夠。”

李諭不知道說什麼了,他們作為精英知識分子,確實還體會不到目前國內存在的嚴重的愚昧情況。

不過李諭仔細想了想,發現自己有點多慮了。

現在的普通百姓,識字的都沒幾個,彆說文化入侵了,宗教都很難入侵進去。

至於此時的知識分子們,大都是真正懂得什麼叫獨立思考的,就算崇拜西洋,也不會那麼容易被洋人洗腦。

王國維突然說:“院士先生,我在東京時短暫學過一點物理學,聽說洋人發現了一種叫做射線的神秘東西,有上天入地、穿透萬物之能,說不定也能用來考古研究?”

李諭笑道:“是有這麼個東西,等再可控一下,的確可用於考古,甚至能夠用來確定古物是哪一年的。”

“哦!?這麼神奇?”

王國維與羅振玉都是癡迷考古之人,一聽就來了興趣。

李諭說:“隻不過這種方法還沒有在現實中出現。”

“太可惜了,”王國維說,“帝師有如此之才,我想你將來必可做到!”

李諭哈哈一笑:“會的,會的。”

碳14測定法要差不多30年後才會誕生,李諭確實可以讓它早點問世,而且可以把這份功績引導到未來的某位學生身上,多添一個諾貝爾化學獎。

民國時期,有不少甲骨流落到了海外,很難阻止,好在絕大部分還是留在了國內。

送走王國維,李諭立刻找到了魯迅還有中華書局的陸費逵等人,交代了字典一事。

魯迅歎道:“日本人的想法,我在留學時就看清楚了,意料之中。”

陸費逵則很輕鬆道:“論書籍發行能力,日本人根本不夠看,會長不用擔心。咱們在航運這種大宗項目上比不過日本人,總不會連傳統藝能都不如他們。”

李諭說:“有先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魯迅突然又問道:“靜安王國維兄應該還沒有剪辮子吧?”

李諭說:“沒有。”

魯迅感慨地說:“當時在日本讀書,留著辮子會被嘲笑;我回國剪去辮子,也要被辱罵,有時還得買假辮子;現在還不容易可以光明正大光著腦袋出來,靜安兄竟然又要去日本國被他們嘲弄。”

李諭說:“你剪發的時候,不是說過一句‘我以我血薦軒轅’嘛,靜安可能有其心中之軒轅。”

魯迅說:“希望他不要後悔。”

李諭轉而問道:“周老師要不要在大同大學裡至少講幾節課?”

魯迅說:“恭敬不如從命,我已經備好講義,除非他們比仙台醫專的學生能力更強,否則我還是勉強能教上幾個月乃至一學期的。”

李諭終究是生拉硬拽讓魯迅來代了代課。

正巧學校現在招了女學生,開了整個社會之風氣。魯迅講的又是生理課,風氣+風氣,1+1>2。

一開始魯迅也沒想到上課的還有女學生,自己講著講著都快不好意思。

要不是記者同樣圍了過來,他真的感覺不能堅持到下課。

結束後,魯迅垂著汗來到辦公室,放下講義對李諭說:“就算我在日本仙台醫專時,也沒見女生聽生理課,真是差點下不來台。”

李諭樂道:“女生也有受教育的權利,而且女生聽聽生理課有什麼問題?”

魯迅說:“我一個大老爺們,給一群女娃娃講,講……哎!要不你試試?”

李諭忍住笑說:“我估計明天先生能上頭條。”

魯迅歎道:“我頭一次上報紙,竟然是給女學生講生理課!”

李諭說:“這不正好應了蔡元培部長的教育理念嘛!”

魯迅說:“還好我隻是個無名小卒,沒啥名聲,他們愛怎麼報道就怎麼報道吧。”

他表現得竟有點豁達。

次日的報紙,果然報道了上海大同大學一名老師公然給女學生講授生理課的事情,配文是“風氣之先?擬或博人眼球?”

好嘛,現在的《申報已經懂得如何寫標題有流量了。

不過整體的報道依舊比較公正客觀,而且對大同大學的這種做法給予了很高評價,甚至建議說“應讓廣大女子學習解剖學,隻有這樣才可於根基上解裹足之弊!”

李諭拿著報紙魯迅說:“我就說吧,報道肯定是積極方麵。”

“還好,還好!”魯迅籲了一口氣,接著又說了一句犀利之語,“報紙說得仍然不夠充分,還應讓逛妓院的人以及煙花小姐們都學學。”

李諭說:“有道理!不過到時候恐怕周老師就要親自蒞臨煙花之地講授了。”

“總不能這麼講課吧!”魯迅抗議道,然後說,“彆光說我,你也沒給女學生教過課哪。”

李諭得意道:“我講課,女學生也會喜歡。”

魯迅說:“我倒也要看看。”

李諭講課時,底下的學生自然不全是女學生,而是像普通大學一樣,男女混合,隻不過男生與女生分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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