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時孔祥熙聊鐵路建設時有些心不在焉,不時偷看宋藹齡一眼。
半晌後,又有湖北方麵派來的人求見孫先生,他帶著秘書宋藹齡離開,孔祥熙才收回心神。
緊接著聰明的智商又占領高地,孔祥熙對李諭說:“李大學士,我有個賺錢的大買賣,您有沒有興趣?”
李諭問道:“什麼買賣?”
“煤油,”孔祥熙說,“現在洋商正在大力推銷煤油,美國的美孚公司甚至推出買煤油就送煤油燈的措施,是個很大的商機。我研究過,不久前美孚還有英國的公司剛在天津建立倉庫,運過來的煤油直接在天津卸貨,不用再經上海轉運。從天津港批發,合下來一斤煤油隻要不到一角錢,但在山西以及更西邊的成都,一斤煤油能賣到三角,兩倍多的利潤!”
孔祥熙邊說邊眼神放光,他的確很會做買賣,而且動作淩厲、果斷大膽。
李諭說:“嚴格講,這叫做傾銷。”
孔祥熙畢竟是在美國念過大學的,於是說:“我知道傾銷的壞處,價格早晚會漲上去,但現在這錢不掙白不掙。以後要是咱們也有了石油再說嘛!李大學士的汽車產業離不開汽油,煤油汽油都從石油裡來,而且您與美孚的大掌櫃洛克菲勒先生有點交情,所以……”
李諭這才聽出來,孔祥熙是想讓自己幫他說幾句話。
李諭說:“洛克菲勒先生幾乎不再管具體業務。要是找他,談談教育基金恐怕會更加感興趣。”
孔祥熙笑道:“他是錢太多了,否則我不信有人不愛掙錢。”
目前的情況,國內的汽油與煤油完全依靠進口。
李諭絕不會傻到告知地質學家國內幾個大油井在什麼地方,這種戰略級的資源,還是等49年以後再問世吧。
所以即便知道煤油、汽油市場要被洋商壟斷,也是沒辦法的事。
李諭自從穿越到這個時代,早就更加透徹地明白,落後國想要追趕必須做出一些不等價的犧牲。
但隻要是能從中也獲得一定對自己有利的收益就好。
電燈的普及肯定更難。
說到油燈,過往國內點燈用的主要是植物油,然後再加上棉線撚成的燈芯。這種燈亮度很差,所謂“一燈如豆”。
看過《三國之類的老電視劇的必然很有印象。
而且使用時需要經常剪去燒焦的燈芯,用起來比較麻煩。
李諭說:“你要是想做洋人的代理商,隻需要資金充足就可,現在內地沒有人經銷煤油,不會存在競爭。”
孔祥熙說:“我先找美孚公司問問看。”
此後,孔祥熙代理美孚沒多久,就發現英國和荷蘭共同運營的亞細亞火油公司利潤更豐厚,於是轉而當了他們的山西總代理,大賺了一筆。
除了這兩家,還有一個德士古公司,三家洋商一起壟斷了國內的煤油行業。
他們三家簽了協議,按照一定比例瓜分中國市場,防止互相之間競爭,同時打擊其他競爭者,包括後來的一些民族企業,也根本活不下來。
這種套路屢見不鮮。
三家公司低價傾銷幾年後,已經讓許多縣城用上了價格比較便宜的煤油燈,——早期大部分煤油燈都是贈送的,所以好多人稱呼煤油燈為美孚燈。
民國初年,國內的煤油需求就已經達到每年2.6億加侖接近10億升,數量很大。
李諭起身說:“不好意思,我得先回去了。”
孔祥熙問道:“不等他們回來?”
李諭說:“孩子咳嗽,我需要帶著去看郎中。”
陳其美正好聽到李諭說的話:“會館裡就有個一流郎中,你直接帶回家豈不正好。”
李諭問道:“哪位
名醫?”
陳其美說:“黃興先生的客卿,彆看年紀不大,我們同盟會中但凡有人生病都找他,比醫館裡的老郎中都厲害。”
李諭拱手道:“還望先生引薦。”
陳其美喊了一聲:“今墨!快過來!”
一名30歲冒頭的中年人走過來說:“部長叫我?”
陳其美說:“李大學士的公子有點小恙,你幫個忙。”
李諭問道:“大夫尊姓大名?”
“在下施今墨,哪敢在您麵前說什麼尊姓大名。”施今墨客氣道。
這位先生是北京四大名醫之一,幾十年後在中醫界可是絕對的頂流。
不過目前他也投身仕途,做了黃興的客卿,幫著製定陸軍典章。
一點小咳嗽就讓他出手,李諭都有點不好意思:“其實孩子毛病不大。”
施今墨說:“先生對我們有大恩,您的事在我看來就是大事。而且施某才疏學淺,僅僅略通醫術,如果不能藥到病除,還望不要怪罪。”
李諭說:“有先生出手,自然放心。”
施今墨好奇問道:“李大學士在科學之道上冠絕天下,而且我聽聞您在上海幫著興建了哈佛中國醫學院,引進西醫;同時又招來德國拜耳公司建立西藥廠;並且兩年前與西醫伍大夫共同在東北防疫。我一直以為你隻信西醫,原來並不排斥我們的醫術?”
李諭說:“老祖宗的東西,自然有傳承千年的道理。而且有些疾病,西醫並不比我們的中醫好用。”
施今墨說:“如果有時間,我也研究研究洋人的醫學,看看有什麼不同。”
李諭說:“區彆可大了,而且需要投入的精力不會少。”
施今墨說:“我是想試試我們的醫術與洋人的醫術結合而用、雙管齊下,會不會有更好的效果。”
李諭笑道:“我雖然不懂醫術,但大體曉得二者在本質上很不同,所以我不認為二者可以真正結合。但相輔相成絕對可以做到。”
施今墨歎道:“那就太可惜了。”
李諭拿出車鑰匙,帶著施今墨一同回家。
孔祥熙專門出來看了看李諭的汽車,喃喃道:“汽油價格雖然比煤油高三四成,可惜銷量太少,不然真是個好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