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敦彥笑道:“眷誠還是老樣子。”
詹天佑負責的湘鄂段在1918年修好後,粵漢鐵路其他部分的工程就幾乎陷入停擺,留下了近一半沒修,直到1936年才竣工。
算起來,整條粵漢鐵路從1900年開始,前前後後整整修了36年。
顧維鈞此時又對孫寶琦說:“外長,《總統選舉法》已經起草完成,是不是要送去國會審議?”
孫寶琦說:“是的,隻是顯得有些倉促。”
他們聊的是當下一件大事。
幾天後《總統選舉法》被國會審議通過,又過了兩天,袁世凱便迫不及待召開了總統選舉。
正式候選人實際上隻有袁世凱自己,隻是後來加了黎元洪等幾人湊數。
袁世凱幾乎占儘優勢,認為自己當選毫無爭議。但兩輪投票下來,他都沒有得到足夠票數。
根據《總統選舉法》的規定:大總統由國會議員以無記名投票方式選出,必須有議員總數2/3參加投票,以總票數的3/4決定當選人;如經兩輪投票還無人當選,則以第二輪投票中的兩位領先者進行決選,並以過半數票者為當選。
可能是議員們發現外麵站滿軍警,對這種脅迫行為頗為不滿,出於義憤不想給他投票。
第二輪投票過後,已經過了中午,議員饑腸轆轆,但軍警們把持了國會進出通道,議員無法外出就餐。
他們甚至公然放話:“今天不選出我們中意的大總統,就休想出去!”
到了第三輪投票,終於選出袁世凱為總統,此時已經月上枝頭。
袁世凱對結果還算滿意,四天後便進行正式大總統的就職典禮,他選的就職場所非常有象征意義——前清皇帝舉行登基大典的太和殿。
接下來的事情大家能猜到,袁世凱當上大總統後,感覺已經可以“奉天承運”,沒必要對國會繼續藏著掖著了,直接掀桌子,把國會解散了。
總之相當離譜。
章太炎知道後異常憤怒,寫了一封手書,讓李諭拿著去問梁啟超什麼意思。
李諭在北溝沿胡同見到梁啟超時,他的心情似乎也十分不好,看到章太炎言辭犀利的文章後,放在桌上沒有反駁的意思。
“如今國會解散,各個政黨亦被驅逐,我的一切理念都成了泡影,還有什麼好說的。”梁啟超無奈道。
聽得出,此時的梁啟超也對袁世凱產生了一絲失望情緒。
可袁世凱目前的實力太強,呼風喚雨,幾乎到了予取予求而無不得的地步,任何人都攔不住。
梁啟超又說:“我現在終於有些羨慕疏才不涉足政壇的舉動了,簡直是有先見之明。”
李諭說:“主要是本人忙於學術以及教育,沒有那麼多精力。”
梁啟超翹著腦門道:“真是煩惱啊!”
屋外一人突然說道:“什麼事煩擾了老師?”
一個穿著製服的瘦削軍官走了進來。
“鬆坡,你怎麼來京城了!”梁啟超驚訝道,旋即又說,“難怪,也難怪!”
李諭認識眼前這個年輕的將軍——雲南都督蔡鍔。
梁啟超之所以“奇怪”又“不奇怪”,是因為蔡鍔的身份比較特殊。
目前不在北洋勢力統治下的地方可能也就兩廣、雲貴。而蔡鍔年紀輕輕就當上雲南都督,關鍵還當得挺好,能力出眾,肯定讓袁項城心中產生了一點猜忌。
蔡鍔進京後被委任了陸軍部編譯處副總裁、全國經界局督辦的職位,雖然級彆不低,可光聽名字就知道比雲南都督差了太多。
顯然是明升暗降。
袁項城本人倒是挺看重蔡鍔,此前蔡鍔在二次革命中支持了自己,他很想繼續重點培養一下,但在此之前,袁項城必然要再測試一下蔡鍔的忠誠度。
蔡鍔同樣認出了李諭:“早在日本讀書時,就時常聽聞院士先生大名,久仰久仰!”
李諭道:“本人同樣久仰蔡都督威名。”
蔡鍔確實很厲害,可惜死得太早。
而且親眼見了後,李諭才知道為什麼後世拍電影在對蔡鍔選角時會用劉德華,他本人確實挺帥氣。
也難怪後來會傳出八大胡同的故事。
對了,現在他還沒有認識小鳳仙,那是一年半以後的事。
梁啟超說:“鬆坡,你難道沒看到太炎先生的現狀嘛?”
蔡鍔是個聰明人,回道:“學生擔任閒職,而且沒有什麼詆毀言語,不至於被監禁。”
梁啟超問道:“你要堅定站在大總統一邊?”
蔡鍔道:“要看時局如何發展,但學生能夠肯定的是會一直站在老師這一邊。”
“我明白了,”梁啟超歎道,“隻能寄希望於強人政治可以救國。”
蔡鍔又對李諭說:“院士先生,我在報紙上看到您已經造出飛機,能不能讓我親眼觀摩一下?”
李諭說:“當然可以,如果你想上天,我甚至可以載你一程。”
蔡鍔激動道:“還有這種好事!”
李諭說:“教練機而已,飛不高,也飛不快。”
蔡鍔根本不挑:“隻要能親自坐一次飛機,我就毫無怨言。”
這事好辦,次日李諭就帶他來到天津馮如飛機廠,給了他一副護目鏡後說:“我們會在天上飛十分鐘左右,趁今天晴空萬裡,好好看看。”
李諭也有飛機癮,駕駛教練機飛到一千米左右的高空後,蔡鍔驚呼連連:“聽說飛機可以偵察敵情,果不其然,看得實在太遠了,任何軍事部署都一覽無遺。院士先生,您說是不是?”
李諭笑道:“我隻看到了大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