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因斯坦要著急趕回德國,他對玻爾說:“我會向柏林科學院提議,讓你儘快獲得在柏林演講的機會,但你一定要多練練德語。”
玻爾說:“德語嘛?我隻能儘力。”
愛因斯坦又對李諭說:“李諭先生,你也一定不要忘了來一趟柏林。”
勞厄也說:“普朗克教授一直記掛著你。”
李諭道:“肯定會的。”
“我希望與你再研究幾個物理方麵的問題,”愛因斯坦接著說,“我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現象,或許能夠為我的理論進行驗證。不過這件事需要既懂物理學也懂天文學的人,閣下實在是最合適的人,沒有之一。所以我會在柏林等待先生大駕。”
李諭說:“既然如此,後會有期。”
量子力學與相對論已然都走上正軌,二十世紀初最動人心魄的兩座物理學大廈馬上拔地而起。
李諭暫時脫不開身離開英國,因為倫敦馬上要召開皇家學會會議,自己好歹是個外籍院士,老不參會太不給麵子。
會議比較常規,隻不過由於李諭跨了學科,數學、物理、天文學的會議都要參加。
物理剛剛見了一眾大神,皇家學會瞬間有點相形見絀;天文學則還沒到發力的時候。
至於數學,李諭根本不敢多發言。
好在數學發展的超前性很明顯,到二十世紀初時,已經門類俱全,而且每個門類都研究到了極深的地步。龐加萊過世後,再也沒有人可以學通所有數學門類。
所以數學家們相處很融洽,你研究你的拓撲學,我研究我的數論,你肯定知道我不知道的,但我也肯定會你不會的。
大家互相幫助,互相進步。
即便如此,以李諭的數學水平,也不敢在數學家麵前造次。
物理學他敢說自己領先一個時代,數學這玩意沒法吹牛,分分鐘被打臉。
所以會議開到一半,裡麵一幫大神聊得興高采烈時,李諭就借口上廁所偷偷溜了出來。
數學會議是在劍橋裡開的,李諭來到校園中,坐在一棵樹下,無奈道:“開什麼玩笑,黎曼函數、組合數學,這是我該聽的東西?”
旁邊一名學生突然抬頭:“這是什麼語言?”
李諭隨口說:“ese。”
“你是中國人?”那名皮膚有點黝黑的學生說。
李諭打量了對方一下,他把皮鞋脫了放在一邊,盤腿坐在樹蔭下看著一本厚厚的筆記。
“印度人?”李諭問道。
那名印度學生說:“你怎麼猜中的?”
李諭很想說是因為你那極易辨認的印式英語,不過顯然這樣太冒犯,於是回道:“你的眉間顏色與其他地方不太相同,應該是經常吐沫某種東西,似乎是印度婆羅門教的習俗;而且你的頭發與皮膚看著很整潔,應當經常洗澡,這與歐洲人的習慣截然不同。”
那名印度學生說:“好有邏輯的頭腦,你也讀過柯南·道爾的書?”
李諭笑道:“剛在船上看過。”
“哦,說起坐船,真是令人絕望,”那名印度學生麵露苦楚,“我一個月之前剛剛坐船航行了六千英裡,如果不是提前一個月每天練習蕩秋千,一定會吐得昏天暗地。”
李諭試探道:“閣下尊姓大名。”
“拉馬努金。”印度學生說。
好嘛,真是這家夥。
李諭與他握手道:“李諭。”
“李諭!我知道你!”拉馬努金大聲說,“我在船上看過你寫的星戰,還有《博弈論》、《分形與混沌》,非常喜歡。”
“多謝。”李諭笑道,然後一眼瞟見了他那本赫赫有名的筆記,低頭看去,沒想到第一眼竟然是1+2+3+4+5+6+7+……=-1/12。
李諭頗感驚訝,這個後世很出名的公式竟然是拉馬努金最先搞出來的。
“這個公式,”李諭指著問道,“你是怎麼推導出來的?”
“推導?為什麼要推導?”拉馬努金卻反問道。
李諭說:“數學,尤其是高級的數學,不都是需要證明推導嘛?”
拉馬努金說:“每個數字對我而言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為什麼要花費精力去證明?”
“他就是這樣有趣的人,”哈代笑著走了過來,吹了吹自己的煙鬥,“我現在對東方的神秘更加感興趣了。”
李諭給他打了一聲招呼:“哈代教授。”
哈代說:“這個公式如果讓其他數學家看到,一定以為遇到了瘋子,誰能想到研究黎曼函數的人會得出所有自然數之和為-1/12的詭異結果?”
拉馬努金說:“數學的奇妙並不在於證明過程,而是有趣的結論。”
哈達敲了敲自己的煙鬥:“這就是我讓你來劍橋的原因,堅持你以為的,你永遠都不可能發表論文。”
拉馬努金急道:“教授您答應過我的!我隻要來英國,你肯定會幫我發表筆記上的公式。”
哈達說:“如果真想發表,並且讓剛才會場裡的那幫數學家讚同,你必須按我說的做。”
拉馬努金壓根不了解現代數學運營機製,說道:“教授您不知道我放棄了多少東西才願意離開印度,按照婆羅門教的教義,隨便離開的人會被剝奪教籍。如果我不能發表論文,就回不去印度。”
“當然可以發表,”哈代甚至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算了,先來我的辦公室吧。”
哈代真心非常重視拉馬努金,短短幾封信就已看出拉馬努金是個萬中無一的數學天才。
隻可惜他的數學訓練太少,完全自學成才。
拉馬努金自學過程還很簡單,就憑借一本大學生給的“數學公式集錦”,硬生生把數論給搞通了。
簡直無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