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心佘手中還有好東西:中國曆史上第一幅傳世的書法作品《平複帖》,以及宋徽宗的《五色鸚鵡圖》等。
但他不可能一次性都售出。
顏真卿的這幅真跡值老鼻子錢,溥心佘要了3萬大洋。
李諭當即答應,都是小錢!自己從日本人手裡不知道還要賺多少。
都是花在刀刃上!
談成買賣,張彬舫立馬讓飯店上酒傳菜。
李諭對他們說:“以後但凡有珍品出手,不要忘了在下。”
兩人舉杯道:“一定一定。”
——
次日,李諭又被農工商部總長張謇叫了過去。
張謇把他先帶到一間屋子,神秘道:“給你看個有意思的東西。”
打開門後,李諭一眼就認了出來:“中文打字機?”
張謇說:“造出這款打字機的是一位留美學生,叫做祁暄,聽說費了不少心血。”
李諭端詳了一下,這台打字機體積十分龐大,占了大半張桌子。
想操作它不是易事,原理是簡單粗暴的將漢字一個一個打出來。打字員若想打字,要在鉛字盤上用一個小鉗把鉛字鉗起,再按一鍵時,小鉗才會舉起鉛字,隔著色帶印在紙上。
它還是沒有避免那個基本的問題——單單常用的漢字就有幾千個,鉛字盤要摞好幾層。打字員若想打得快,必須花精力記住幾千個漢字的位置,顯然不可能。
但眼前的打字機終歸算是第一台嚴格意義上的中文打字機,即便使用價值不大,鼓勵肯定要鼓勵。
張謇請李諭來,就是讓他做個評價。
李諭說:“非常有創意,值得嘉獎。”
有李諭這種大行家的話,張謇隨即說:“我不懂機械上的事,既然疏才如此說,我就給他發個獎章,並給予五年專利。”
李諭點頭說:“應該這麼做,鼓勵科技創新百利無一害。”
張謇把李諭帶回自己辦公室,接著問道:“疏才是不是見過前清醇王了?”
李諭說:“沒錯。”
“他是不是還向你請教了天文學?”張謇又問。
“您怎麼知道?”李諭詫異道。
張謇拿給李諭一份《順天時報》:“他八成是想知道天象到底怎麼回事。”
“天象?”李諭不解。
張謇說:“你看看報紙就明白了。”
李諭端起報紙,上麵記載了一件很扯的事情:京城的一位天文學家呈文給袁世凱,說他夜觀天象,發現一顆大星高照,呈帝王之相。經勘測研究,大星高照之地正是河南項城。現在帝星正向北移,不久將達北京上空,照臨袁大總統的皇帝寶座……
行文無憑無據,根本沒有說是什麼星,更沒有說為什麼會北移,就和他能控製恒星移動一般。
“一派胡言!”李諭斷言道。
張謇歎道:“這種無名小報的新聞,基本都是假的,卻能送到總統府中。”
李諭大體可以猜到是大公子袁克定所為,典型的坑爹行為。
這份《順天時報》是袁克定暗地裡找人刻的假版,隻給袁世凱看。當然除了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袁克定還在報中不斷透露日本人讚成稱帝的假消息。
李諭說:“難怪醇王載灃一定要學萬有引力定律,讓我教他如何用微積分推導向心力的存在,他是想明白天體到底遵循什麼科學原理。”
張謇指著報紙說:“這還不是最離奇的,那些袁家家仆也加入了這場為帝王氛圍增光添彩的活動中。袁府一個茶童有次給總統送茶,當時總統正在午覺。茶童一不留神將手中的上等碧玉杯打碎,這隻杯子是當年朝鮮國王送給總統的。總統驚醒後,茶童竟然說,剛才他看見睡在床上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全身閃閃發光的大金龍。”
李諭愕然:“還用懷疑嗎,這就是說謊,為了逃避責罰。”
張謇無奈地笑了笑,“大總統信不信我不知道,但那個茶童肯定沒有受罰。”
袁世凱就算對稱帝仍有所猶豫,被身邊人馬不停蹄地忽悠,也很難不迷糊。
李諭說:“這些事情離科學已經越來越遠。”
“科學……彆提了!”張謇說,“全天下現在都知道要走科學之路,但剛當選大總統後,他就找了兩個風水大師,去堪輿項城祖墳。雖然世家大族免不了請風水先生,但身為總統,應該收斂一些,做個表率才對。”
李諭問:“風水先生怎麼說?”
張謇說:
“那個風水先生看了項城袁家祖墳後,說有‘九五之象’。
“總統問他,‘九五之象’有多少年?
“風水先生拿不準,胡亂說了個‘八二之數’。我想可能是參照了八卦與陰陽二氣現編的。
“總統又問他,是八百二十年還是八十二年。
“風水先生故弄玄虛,隻強調天機不可泄露。
“總統於是自信地說,就算八十二年,已曆三代,也滿足了。”
作為穿越者,李諭很清楚他其實隻當了83天皇帝。
李諭說:“關心則亂,在心理上,已經開始自我麻醉。”
張謇說:“坦率講,作為農商部總長,總統的能力我看在心裡,這兩年財政有了不小增長,各地的教育事業同樣進步很快。”
李諭也承認:“治國方麵總統做得的確不錯。季直兄出力也頗多。”
“我隻不過做點分內事情,”張謇說,“但讓總統最為頭痛的是,各省如今各自為政,截留稅款,所以總統更想搞集權統治。”
李諭說:“集權當然可以,但總統製也不是不能做到。”
“隻能希望局勢發展順利,”張謇歎了口氣,“對了,現在總統府四處聯絡名士勸進。疏才,你作為在洋人那兒都有大知名度的人,又是科學旗幟,我想總統很快就要找你了。”
李諭笑道:“我可說不出‘帝星北移’的鬼話。”
張謇苦笑:“我也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