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私房菜館的私密性極好, 都是包廂製,不會受到其他人的乾擾。
卿澄終於可以透口氣了。
她坐下以後,摘下口罩, 等著服務員給她把杯子添滿水。
茶水從壺中不斷倒出, 沒有停歇的意思。
“要滿了。”卿澄抬頭提醒那服務員,卻發現那位服務員在直勾勾地在盯著她看。
“小心。”
水要溢出的前一秒,莫聲直接傾身握住滾燙的壺嘴, 生生將它提了起來。
桌子被這動作撞得微搖, 杯中的茶水危險地晃蕩,終究還是沒有晃出來。
服務員終於回過神, 連連抱歉。
“沒事。”莫聲放開手,手心裡通紅一片。
卿澄問服務員:“有冰塊嗎?他需要冰鎮一下。”
“有的有的,我馬上去拿。”服務員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飛快地跑了出去。
卿澄皺眉:“都這樣了還說沒事,你的手不要了嗎?”
“隻是燙了一下而已。”莫聲蜷縮著手心,不讓她看清。
如果他剛才沒有阻止,那麼有可能被燙到的就是卿澄。
服務員迅速地給他們提了個冰桶過來, 裡麵堆滿了碎冰。
卿澄對反複道歉的服務員說:“你去忙吧,這裡我們自己處理就好。”
卿澄一邊用桌上的餐巾包住碎冰給他燙傷的地方冷敷, 一邊說:“下次彆這樣了,你是職業選手,你的手是最重要的。”
“比起你,不重要。”莫聲下意識回答。
在看到卿澄直射過來的目光後, 他又改口道:“對不起, 我說蠢話了。”
做了蠢事,又說蠢話,這世界上不會再有比他更蠢的人了。
莫聲垂頭喪氣地想。
卿澄拿起冰冰了一下他的臉, “拿著,自己冷敷十五分鐘。”
“嘶——”莫聲被冰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伸手握住冰包,按卿澄說的乖乖冷敷自己的手。
因為剛才的事故,經理親自過來向他們致歉。
他本來想說打八折,可在看見卿澄以後,話一轉,就變成了免費,甚至還把套餐升級了。
“二位請慢慢享用。”每一個上菜的服務員動作都很慢,目光止不住地在卿澄的臉上流連。
多待一秒,就能多看一秒這張堪稱奇跡的麵孔。
上完菜以後,兩人終於有了獨處的機會。
“我有些理解你為什麼不肯露麵直播的原因了。”莫聲笑了笑。
卿澄調侃他:“當著我的麵看我的笑話?”
“沒有沒有。”莫聲立馬否認,生怕她誤會了。
“我知道,有時候被彆人過度關注不是一件好事。”莫聲垂眸,像是陷入了什麼不好的回憶,“過分狂熱的感情,就像火一樣燙手。”
“那你自己呢?”卿澄一邊慢悠悠地用筷子尖剖開一條蒸魚的肚腹,一邊跟他閒話。
“我?”
“對啊,因為你看起來總是很冷淡的樣子,所以我很好奇,你會不會對彆人產生狂熱的情感?”
莫聲抬起眼與她對視,但堅持不了幾秒,就彆開了眼神:“會。我也有七情六欲,不是他們說的什麼機器人,我也會對喜歡的事物和……人投入感情。”
被冰塊麻痹的神經在逐漸蘇醒,灼痛感傳入大腦,又在手中複現。
這讓他不自覺地聯想到一種執拗的生物。
一種孤注一擲的勇氣在他的胸腔中騰升。
“你呢?”莫聲的右手緊貼著冰塊,企圖用外置的低溫來保持虛幻的冷靜,“你也有嗎?”
其實在問出來的第一秒他就後悔了。
他有什麼資格和立場來要求她回答呢?
可惜話已出口,覆水難收。
“我當然也有。”卿澄將自己碟子中的魚肉夾碎成一塊一塊適合入口的大小。
莫聲回憶起車窗內那個男人的笑容,連聲音也變得乾澀起來:“也包括對人嗎?”
“你想問什麼呢?”卿澄放下筷子,笑著看他。
他們的麵前似乎有一道充滿禁製的紅線,一旦跨越,事情的性質就會扭轉。
結局是好,是壞,無人知曉。
“沒什麼。”莫聲不敢賭。
就這樣吧,至少他已經離她很近了不是嗎?
他告誡自己,人不能過分貪婪。
卿澄看出了他的隱忍和回避,而這與她的計劃背道而馳。
“莫聲,從我們坐在這裡起,你就沒有正眼看過我,是我哪裡不好嗎?”
“怎麼可能?”
話雖如此,但莫聲的眼神依舊躲閃。
他在她麵前,實在過分膽怯。
卿澄起身跨越半個桌子,很輕易地就捉住了他的下巴,借此將他的整張臉扳正。
他猝不及防地與她對視。
“不要逃避我,好嗎?”卿澄輕聲說。
她能感受到對方的血液在指下奔騰,肌膚相觸之處,溫度不斷攀升。
莫聲瞪大眼睛,心如擂鼓。
壓抑的根苗在此刻破土,不受控製地瘋長。
實在是靠得太近,卿澄可以仔細地打量他的五官。
目光一路從眉眼下滑,越過挺直的鼻子,再到顏色極淡的嘴唇。
之前沒注意,湊近了才發現,原來他的上嘴唇邊,還長著一顆小痣。
聽說在這裡長痣的人,會有些貪吃。
她的思緒被莫名其妙地帶偏,完全沒注意到他反握住了她的手,傾身靠近。
那是一次很柔軟的輕觸。
她看見他閉上眼,睫毛在羞澀地顫抖。
卿澄握緊他的手,教他深入。
時間被拉得很長很長,久到一切都仿佛已經停滯,久到莫聲連卿澄是什麼時候抽身而退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