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兀自怔愣著,像經曆了一次美好的幻想。
但嘴唇上殘留的香氣和溫度又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實的。
吃完飯,莫聲拉著她的手穿過餐廳走廊,一直走到已經沒什麼人的街上。
卿澄看了一眼自己手機上十多個未接來電,對他說:“我要回去了。”
夜晚的秋風很涼,莫聲自然地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
他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有人來接我。”卿澄拒絕得很乾脆。
莫聲沒有再說話,隻是沉默地望向了街對麵。
那裡,有一座佇立在黑暗中的鐘樓。
每次它播報時間的時候,都會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然而如今已經入夜,它不再發聲。
借著昏黃的燈光,他仰頭看見那巨大的表盤上,時針和分鐘都指向了十二點。
四下很安靜,隻有那些天生具有趨光性的飛蛾在不停地撞擊著路燈,在發出細微的聲響。
手機屏幕的熒光照亮卿澄的側臉,她用一隻手在給彆人發信息,另一隻手則順從地被他握著。
並肩而立,雙手交纏。
這讓莫聲感到他們之間很親密,也很遙遠。
你知道童話裡的辛德瑞拉嗎?
午夜十二點的時候,魔法就會消失。
一夜的歡愉,就像流水一樣從指縫中溜走,不留痕跡。
就像那個吻。
他們誰都沒作解釋,不是嗎?
卿澄覺察到他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笑著問他怎麼了?
人和事物一旦過分地美麗,就會充滿神性。
就像被夕陽鍍上金身的皚皚雪山,人們長跪千裡,隻為求得神靈的眷顧。
然而神愛世人,他終究隻是滄海一粟。
怎敢奢求太多。
所以他沒有問,他們現在這樣,到底算什麼。
“我在想你。” 莫聲握緊她的手。
想你回去以後,會不會立刻把我拋之腦後。
想你和我的下一次見麵會是在什麼時候。
他們會有下一次嗎?
……
卿澄被他的話逗笑,仿佛不能理解為什麼她人就在這裡,他還要想她。
在分彆之際,莫聲再一次沒有理由地低頭和她擁吻。
這一回,他的動作既繾綣又用力。
結束以後,兩個人都微微喘著氣。
刺耳的輪胎急刹聲在寂靜的公路上響起。
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誰。
卿澄飛快地放開莫聲的手,和他拉開距離。
“我走了。”
沒有去細究他眼裡驟然破碎的情緒,卿澄轉身走向了停在馬路邊的銀灰色轎車。
柳辭南從車裡走了出來。
“玩這麼晚,累了吧?”柳辭南的笑容中帶著一絲嗔意,好像僅僅隻是擔心她在外麵是不是累了困了。
可卿澄卻敏銳地注意到,這一回他的笑未達眼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探明的幽深。
“有一點,我們回去吧。”卿澄徑直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柳辭南沒有立刻替她關上門,目光從她嫣紅的嘴唇移向她身上的外套:“這是你那位朋友的嗎?”
“嗯,夜裡冷,他借給我披了一會兒 。”卿澄回答。
“我幫你還給他吧。”柳辭南從她身上取走了外套,然後關上車門,轉身朝莫聲走去。
一轉過背,他臉上的笑意飛速退去。
莫聲站在那裡,沒有走。
兩人在路燈下對峙,互相用不太友好的眼神審視著對方。
“多謝你今晚幫我照顧金金。”柳辭南保持著表麵的客氣,語氣卻十分冷漠。
他把衣服砸在莫聲的懷裡,如同在丟棄什麼臟東西。
莫聲抓住自己的外套,下頜線緊繃。
忽地,他笑了:“看來你也不怎麼樣。”
柳辭南的臉一瞬間冰封:“你想說什麼?”
莫聲幽幽道:“她和我在一起,比和你在一起更開心不是嗎?”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得出這個結論的,如果你有妄想症,我建議你去醫院掛號,而不是大半夜地帶著彆人在外麵亂跑。”柳辭南反唇相譏。
莫聲不為所動:“不然她為什麼會選擇來找我,而不是你。”
柳辭南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冷笑:“你真的需要去治治病。”
莫聲看著駛去的轎車,幾乎快把手裡的衣服攥爛。
即使做好了心裡準備,在心裡默念了一千次他不介意。
可他終究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當晚,柳辭南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樣,迸發出了過分的熱情。
他們一路從玄關到沙發,再從沙發到床上。
他一遍遍舔舐她的肌膚,妄圖用這種最原始的方式留下自己的印記。
在最迷朦的時刻,他在她耳邊低喃:“彆離開我好嗎?”
卿澄如同被巨浪裹挾,隻能在溺水的邊緣反複地回應他。
“我不會……離開你的,辭南。”
聽到了回答的柳辭南立刻含住了她的嘴唇,似乎要把這一句誓言吞吃入腹。
而同一時刻,卿澄也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液體,借由著這令人窒息的一吻,滑落在自己的鬢邊。
他是在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