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豬油糖炒麵 三更合一,151w-16……(2 / 2)

他們在爭論,朱襄公此次去蜀郡聽說下令殺了很多人,這算不算破壞了朱襄公仁義的形象。

鹹陽學宮的學子們總是秉承著不同的思想吵吵鬨鬨,每次爭吵都很難達成統一意見。但這次,他們很快就達成了一致意見——朱襄公仍舊是仁人君子,他踐行了更大的仁義。

隻是很快他們又吵了起來,辯論為何朱襄公此舉是更大的仁義。

有的人說朱襄公是為了救大多數人犧牲了少數人;有的人說朱襄公是嚴格按照律令,所以殺人不算不仁;有人說那些人罪有應得,懲罰罪有應得的人就是仁……

李斯聽了一會兒,沒有參與辯論。

他如今的學識和口才都還不如已經求學很多年的同窗,隻能在一旁安靜地聽同窗高談闊論。

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李斯也在心中不斷推演自己假如加入辯論的場景。

“朱襄公究竟是什麼人?”

“是民間門傳言的大賢,救人的仙神,還是偽善的鑽營者?”

李斯還未見過朱襄。

朱襄當初在鹹陽學宮對戰方士,也不是所有學子都能旁觀。周圍位置先被秦國宗室官吏占了一圈,然後是秦國貴族出身的學子占了一圈,再是鹹陽學宮的老師和他們看好的學生占了一圈。李斯根本沒機會靠近。

明明同在鹹陽,他對朱襄的看法,仍舊是道聽途說和自己的想象。

李斯對朱襄太過好奇,好奇到第一次想結交一個人,不是為了往上爬。

“不知道有什麼機會,可以得到朱襄公的指點。”李斯想來想去,想到了一個人——韓非。

韓非是韓國公子,又是最先去來秦國拜見朱襄公的人,所以很幸運地在荀子身邊服侍,住在了朱襄公的家中。

韓非雖然很有才華,但因為是個結巴,和他辯論簡直是折磨中的折磨,所以其他學生雖然想結交他,最終都忍不了被韓非拉著辯論而繞著他走。

李斯想,如果自己能忍得了和韓非辯論,或許能夠借著韓非這條路,將自己的名聲傳到朱襄公耳中。待朱襄公回到鹹陽後,自己送上策論,或許就能得到朱襄公指點。

朱襄公從來不推舉彆人,也不收徒。

朱襄公身邊的友人雖然大多身居高位,都並非因朱襄公而得了秦王看重,而是本身就是舉世大賢。所以李斯此次拜見朱襄公,僅僅是為了滿足好奇心。

李斯打定主意後,安心入睡。

從明日起,他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努力和韓非成為友人了。

還在點著油燈思索的韓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又打了好幾個噴嚏,把油燈都吹滅了。

他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疑惑為何自己會突然發冷。

……

“啊,果然有他們。”朱襄看著鹹陽學宮的弟子名單不斷樂開花。

剛練完弓箭的李牧,赤|裸著上半身,脖子上掛著一條布巾走進來,把朱襄泡好的涼茶一飲而儘。

他抹了抹嘴道:“什麼果然有他?這是什麼?”

朱襄道:“是鹹陽學宮的課業排名。”

李牧疑惑:“你還看這個?哪來的?”

朱襄道:“我讓君上給我捎帶的。”

李牧:“……你膽子還真大。”君上給你下詔令,你還讓君上給你捎帶東西。

李牧掃了一眼朱襄手中的名單,道:“你看中了誰?隻是看課業,你就能看出誰是人才?”

朱襄神秘兮兮道:“不告訴你!”

李牧:“……”先提起這個話題,又不告訴我,你什麼毛病?

朱襄繼續樂開花。

哈哈哈哈,原本曆史中會去楚國找荀子拜師的李斯張蒼,在這個時空果然來鹹陽學宮了。他們還是追隨了荀子步伐。

朱襄很好奇,年輕時候的李斯、張蒼是什麼模樣。

李斯不說了,雖然是個大才,後世多將其說成奸臣。他還給秦始皇的屍體周圍掛臭鹹魚,哈哈哈哈,想想就想笑。

政兒如果知道這件事,會不會舉著他的小短劍去戳李斯大腿。

至於張蒼,那也是個人才。

張蒼本身學識不用說,特彆在算術上特彆有天賦。但張蒼本人特彆愛好吃有夫之婦的軟飯,為此曾經因為亂處男女關係而差點被處死。

據說張蒼長相極好,老了之後都能因為其皮相讓人從刑場上將他釋放。不知道張蒼在年輕時長什麼樣。

“等我回到鹹陽,就找機會見見他們。”朱襄自言自語。

李牧忍無可忍:“既然你不想告訴我,就不要在我麵前念叨。”

朱襄大笑,氣得李牧把拳頭捏得嘎吱嘎吱響。

朱襄裝作被威脅到了,用手揉了揉臉,嘴角下撇道:“我看中的人,一個叫李斯,一個叫張蒼。我原本就聽過他們的名聲,猜測他們可能會來鹹陽學宮。這兩人都是大才,但私人品德都有點問題,所以我很好奇。”

李牧很無語:“這有什麼好奇?”

朱襄疑惑:“難道不好奇嗎?”

李牧:“……”

朱襄:“……”

兩人再次因為思想不同而相對無言。

李牧歎了口氣,道:“你隨意。不過私德有虧的人,你最好不要接觸太多。”

朱襄道:“沒問題。一個人想榮華富貴,一個人喜好當貴婦人的閨房之友,都不會影響到我。”

李斯想要榮華富貴就會討好自己。張蒼隻會和貴婦人“情投意合”。兩人都影響不到他。

李牧:“……這還不是大問題?”怎麼想都很有問題!

朱襄撓了撓頭,道:“當然不是大問題。”

李牧沉默了半晌,深深歎了口氣,道:“你少和他們相處。其他隨意。”

朱襄點頭:“我應該和他們接觸的機會很少,不用擔心。對了,君上同意你出兵了嗎?”

李牧道:“還沒接到詔令,不過君上肯定會同意。”

朱襄疑惑:“你為何如此確定?”

李牧道:“因為就算我輸了,秦國也不會有多大損失;而我贏了,秦國會有很大利益。”

“哦。”朱襄道,“後勤交給我,你彆把戰火引到黔中郡就行,我可不想幫你守城。不過你是主動進攻,戰場本來就不可能在黔中郡。再次強調,彆把陳都打下來了,你守不住,白白浪費兵力。”

李牧失笑:“知道。我隻是想把雲夢澤周邊平原拿下來。那裡地勢平坦,你不是天天念叨著那裡正好種水稻?”

朱襄歎氣:“的確適合種水稻,但雲夢澤周邊也是水蠱病高發區。”

李牧道:“那更該拿下來。拿下來後,你就派人去滅釘螺。你不一直對水蠱病耿耿於懷?”

朱襄道:“也是。反正遲早都是秦國的地盤,遲早都得去。”

李牧擦乾汗後,套上衣服,和朱襄一同去清點糧草,將後勤的事交給朱襄管理。

後勤官吏臉色有點不好看。

管理軍糧後勤有很多油水,他本來以為可以撈一筆。

他正準備試探朱襄,看能不能欺騙朱襄,將後勤大權搶回來。但朱襄最先找到了他,給了他一堆圖標,教導他如何識彆圖標和其中的符號。

他不明所以,老老實實跟著朱襄學,越學腦門汗越多。

這些圖標,居然將他之前故意做了假賬的賬本重新梳理了一遍。他按照朱襄教導的方式,自己親手將那些假賬揪了出來。

他抬頭看向朱襄。

朱襄神色平靜地看著他。

“朱襄公,饒命,饒命……”官吏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朱襄歎了口氣,正準備開口,讓人依照律令處置這個人,李牧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軍中處罰一並報給我。就算我在前線作戰,你也隻需要把人先關押起來,等我回來再處罰。”李牧道,“彆擅自做主。”

李牧的話聽著很不客氣,好像是警告朱襄不要越權。

朱襄卻失笑:“我還沒有那麼脆弱,當我是玉器嗎?”

李牧道:“我看你比玉器也堅硬不到哪裡去。把他捂住嘴拖下去。”

親衛立刻領命。

“聽到了嗎?以後遇到需要受罰的人,隻需要關押,不要懲罰他們。”李牧再次強調。

朱襄擺了擺手:“知道了知道了,關起來等你發落。他沒有貪圖多少糧草,你不用擔心後勤會有壓力。”

李牧道:“我不擔心,我還有很多南瓜。”

看著李牧那稍顯得意的模樣,朱襄欲言又止。

南瓜在南方很容易腐爛,不要把南瓜當做軍糧啊,我不是第一次說了!

朱襄感到心有一點點的累。

他在琢磨,要怎麼做出更容易攜帶、更不容易腐爛的軍糧。

果然還是炒麵吧?

炒麵就是把穀物磨成粉,與糖、鹽同炒熟,可以直接抓一把就吃,可以加水做成糊糊,是在沒有現代壓縮方便食品時,戰場上最容易攜帶的簡易高熱量乾糧。

朱襄征集來豬油、蔗糖和鹽塊,教人做了一些高熱量的炒麵,送給李牧,作為需要執行特殊任務的“勇士”的獎賞乾糧。

油和糖都是奢侈品,不可能給每一個兵卒用。這些高熱量的乾糧,都是需要執行特殊任務的兵卒才能夠享用。

比如夜襲,比如誘餌,比如先登。

李牧和其他將領不同,朱襄很放心他。

李牧得到這一批乾糧後,果然細心地將其儲藏起來,沒有將其分給將領,而是製定了軍令,規定了這一批特殊乾糧在什麼時候可以享用,用以提升軍隊士氣。

朱襄公親手製作的高熱量、帶甜味和豬油的乾糧,立刻將軍隊的士氣提高了一個層次。李牧還沒有戰前動員,兵卒們就已經摩拳擦掌,想要成為第一批享用特殊乾糧的人。

朱襄對此表示,這情形他真沒有想到。

之後朱襄為了檢查後勤,又去會運送物資的戰船上逛了一圈,提供了許多類似投石機布置的建議,以及如何從戰船上靠岸的設想。

將士們眼睛放光,李牧扶額輕歎。

他私下找到朱襄:“你如果不想上戰場,就給我閉嘴!有什麼想法,你可以私下告訴我!”

朱襄委屈:“我說什麼了?我就是隨便叨叨。”

李牧歎氣:“隨便叨叨?你知道現在還沒有水戰這種戰鬥方法嗎?”

朱襄想了想,道:“好像真沒有。”

現在沒有成建製的水軍,都隻是運送糧草而已。還沒有人想過建造大船從水上直接作戰,更沒有人想過在船上安裝遠程武器,去攻打沿途城池。

“好吧,是我嘴碎了。”朱襄立刻承認錯誤,“我看到你建造了戰船,就忽視了這件事。”

李牧再次扶額歎氣:“你啊。”

他再次確定,朱襄如果帶兵打仗,恐怕真的是一員極其可怕的將才。

不說什麼“慈不掌兵”,朱襄這些稀奇古怪的戰鬥方式讓人防不勝防,恐怕不會犧牲多少兵卒就能取得不錯的戰果。

如果秦王知道了朱襄的才華,就算朱襄不願意,也有可能用各種朱襄無法拒絕的“意外”,逼迫朱襄領兵。

就算不逼迫朱襄領兵,也會讓朱襄將自己所知道的戰鬥方式公之於眾——不是私下教導彆人後,由彆人公之於眾,而是以朱襄的名義公之於眾。

這樣,秦王就能說仁義的朱襄都主動為秦國獻策攻打其他國家,說明朱襄都認可秦國是天命所歸。

李牧遭遇過國君的背叛後,再也不會對哪一個國君愚忠。他以最大的惡意揣度那些將人利用到了骨子裡的國君。

“不想做什麼,就不要當眾顯露出那方麵的才華。”李牧再次叮囑,才領著船隊離開了黔中郡。

這是華國曆史上,第一次以水軍為主的戰役。

朱襄目送李牧的船隊遠去,沒有立刻離開。他坐在河邊石頭上,沉默了半晌,就像是一座石像。

他難道真的不懂李牧所說的事嗎?

他怎麼可能不懂。

隻是朱襄心裡很矛盾。一邊他不想直麵戰爭,一邊他又希望自己所知道的事能幫助秦國更迅速地結束戰爭。

摧枯拉朽的戰爭是最不傷民的戰爭。若戰爭成了拉鋸戰,平民和兵卒都會成為鋸齒間門被嚼碎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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