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火烤楚軍營 三更合一,186-189……(2 / 2)

因為王翦所放火的地方是春申君的兵營,其他貴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坐看春申君的兵營被攻擊。

是的,在攻擊之前,王翦就將自己要突襲的消息故意泄露,讓大貴族的斥候截獲。

這計謀就像是走鋼絲,一步走錯,王翦就可能被楚軍包圍。

但王翦成功了。

春申君所率領的兵營火光四起,引發混亂的時候,王翦早早派去潛伏的秦兵出現,點燃了其他兵營。楚軍中火光一片。

李牧很快率領舟師浩浩蕩蕩渡過長江,秦楚對峙被打破,兩軍立刻交戰。

王翦沒有與李牧裡應外合,放完火就偷偷離開。

楚軍卻以為放火的秦軍還在,一邊迎戰李牧,一邊分兵四處搜索王翦。

此時楚軍各自為戰的弊端顯現,分屬不同封君的楚軍彼此不熟悉,發生了好幾場以為對方是秦兵的混戰。

這時候的軍隊沒有統一的製服,大部分人都是自帶衣服,所以隻看衣服看不出誰是誰。即便他們打出了楚軍的旗幟,但燒軍營的也是打著楚軍的旗幟。再加上秦國的軍功製也傳到了其他地方,楚軍也需要砍人頭領賞,這便變得更加混亂。

王翦就這麼安然無恙地回到了長江南岸。

楚軍浩浩蕩蕩地來攻打江東,劍指秦王。這一場看似會轟轟烈烈的大戰卻草草收尾,李牧剛率領舟師到達北岸,楚人就開始混亂,很快撤退。

七國都在關注這一戰,看有沒有可乘之機。

沒想到此戰如此虎頭蛇尾,完全沒有觀賞性。他們對秦國的強大更加恐懼,李牧再次揚名,王翦的信息也初次出現在了幾國國君的視野中。

趙王又病了一場。

李牧本來是趙將,是他親自送給秦國的趙將。

朱襄早就知道秦國會贏,不過好歹對方湊出了一十萬大軍,即便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輔助的民夫,他也以為會多打一會兒。

王翦大搖大擺渡江過去,一把火把對方軍營燒了,燒之前還通知了楚軍,這件事朱襄可沒想到。

“是不是太冒險了?”慶功宴上,朱襄好奇道,“你就不怕你透露消息後,楚人派人埋伏你?”

王翦道:“有三成可能他們會埋伏我。不過有七成一舉結束戰鬥的勝率就足夠了。”

朱襄想著王翦在曆史中謹慎的名聲,撓著腦袋道:“你居然如此莽撞?我還以為你會更謹慎一些。”

王翦疑惑道:“我很謹慎,不魯莽啊,七成勝率還不高嗎?”

朱襄道:“你至少有九成勝率才會出戰吧?而且你應該也有不成功的替補方案?”

王翦道:“我安插在楚軍的斥候確實能在他們決定包圍我的時候及時遞出信息,讓我全身而退。至於替補方案,我是李將軍的替補方案,替補之外怎麼還有替補?那也太繁瑣了。”

朱襄沒聽懂。

李牧解釋:“我直接率領舟師進攻也能贏。王翦能否獲勝,隻是決定我付出代價贏下這一戰。”

朱襄:“……哦。”對哦,現在王翦不是主將,主將是李牧,所以王翦根本不用考慮那麼多。

三人繼續喝酒,而老秦王、子楚早就醉了,睡得不省人事。嬴小政窩在他醉了的阿父懷裡呼呼大睡,朱襄、李牧、王翦三人說話聲音那麼大都吵不醒他。

本來是老秦王和子楚為李牧、王翦慶功,結果老秦王和子楚先醉倒了,這情況真是詭異。

“對了,蒙武呢?”朱襄問道,“他怎麼沒參加慶功宴?”

李牧道:“楚人想要討回一些麵子,正從其他地方渡江騷擾,蒙武沒空。”

朱襄哭笑不得。蒙武還在打仗,我們卻開始慶功了,真是有點對不起蒙武。

此次秦楚大戰就這麼輕鬆結束,就像是秦楚沒有發生大戰似的。

李牧繼續不緊不慢地在長江布防。

現在長江南岸都在他的控製下,他從西向東布置了可以連鎖支援的據點,楚人從任何一處南渡都能牽一發動全身,形成長江全線的防禦。

等這個防線建立,李牧所預想的與楚國劃江而治就成了現實。楚國再無力南渡。

李牧也沒有北渡的想法。他決定往南邊擴展,特彆是往南方沿海。

之後支援中原戰爭,李牧需要將長江舟師打造成能在海上作戰的更強大的舟師。他在海邊建立了戰船工坊,開始建造海船。

李牧建好海船後,就會沿著海岸線往南邊擴張,一邊擴充秦國地盤,一邊練海軍。

現在世人都以為南方是荒蕪之地,但朱襄說水熱條件越好莊稼就長得更快。所以他隻需要打下南方的土地讓朱襄派人去耕種,糧食就會不斷產出,不需要秦國支援便能以戰養戰。

李牧是個很謹慎的人,他不會做自己做不到的事。

王翦聽了李牧的計劃之後,不想立刻回北方。

他希望在李牧身邊再學習一陣子再回去,到了北方可沒有這麼有趣的戰場。

不過雖然李牧有這樣的計劃,要改造海船,這一季農作物收獲填充軍糧,遷徙吸引更多的人來墾荒等都需要時間。

李牧打著朱襄的旗號,在北岸安排了好幾個據點,接引楚國過不下去的平民來南邊墾荒。

朱襄得知此事後十分無語。他覺得李牧簡直有後世偷渡人口的蛇頭的風範。

堂堂一個戰國四大名將變成了偷渡蛇頭,這一定是秦國水土不好,把李牧帶壞了。

老秦王不可能在這裡等著李牧慢吞吞地屯兵屯糧,他自然要回鹹陽。朱襄和嬴小政也跟著一同回去,子楚被留了下來。

老秦王想讓子楚多見識見識南方風土人情。

朱襄很擔心子楚的身體,離開前對子楚嘮叨了許久,讓子楚一定要注意勞逸結合,彆亂跑。

他反複叮囑李牧,一定要看好子楚。

登上船後,朱襄還對著岸邊大喊,讓子楚一定要好好休息。

子楚的神情十分尷尬。

王翦偷偷對李牧道:“我現在明白你說的公子子楚一定會是朱襄永遠的友人的意思了。”

李牧露出了笑容,然後趕緊把笑容隱去,免得被子楚發現,惱羞成怒。

朱襄還在喊,被老秦王一戒尺抽了回去:“彆丟人!”

朱襄摸了摸腦袋,道:“是夏同丟人,不是我丟人。”

嬴小政道:“曾大父的意思是,彆讓阿父再丟人了,阿父好歹也是秦公子。”

朱襄道:“好吧,我沒考慮到他丟不丟人。”

嬴小政道:“但舅父你剛才還說阿父很丟人。”

看這舅甥一人一唱一和,老秦王無奈地歎了口氣,心情很愉快。

雖然他忌憚朱襄,但和朱襄、嬴小政在一起的時候,他的心情真的很愉快,隨時都想笑。

嬴小政那句話震撼到他後,老秦王先惱羞成怒了幾日,氣消了就開始反思。

他是不是過分小瞧了自己?自己的聲望和功勞,肯定也比白起朱襄等人高多了,他是不是完全不需要忌憚白起和朱襄?甚至白起和朱襄聲勢越大,就代表著自己的聲勢越大?

老秦王當了這麼久的秦王,不是一根筋走到底,他也時常反省自己,調整戰略。

隻是老了之後,他的思維不再像以前那樣活躍,也不像以前那樣拿得起放得下,變得有些好麵子,有些偏執。

老秦王時常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感歎自己的老去。

他有許多事都開始力不從心,比如處理政務的時間比以前縮短了許多。

他很想做出更多的壯舉,但精力已經不支持他再高強度的工作,這讓他十分恐懼。

人都怕死,擁有許多的老秦王更加怕死。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逐漸步入死亡,那無力感時常讓他有瘋狂的想法。

但他的理智還能約束自己,所以他還是一個英明的王。

老秦王與朱襄、嬴小政一同回程的時候,經常看著嬴小政發呆。

嬴小政的聰慧和年幼,都讓老秦王驕傲又嫉妒。

幼苗成長,顯示出老樹的枯萎。他都有曾孫了,曾孫還如此優秀,這一切都證明他應該離去,秦國應該交給其他人了。

可老秦王不想死,他好不容易才讓秦國變得如此強大,他想成為統一天下的人。

朱襄看出了老秦王的心病,但他無可奈何,說不出任何安慰老秦王的話。

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態,誰也不可能更改。所以這件事隻有老秦王自己想通。

而老秦王自己能想通嗎?朱襄不知道。

生死間有大恐怖,又有誰能坦然接受自己的離世?就連秦始皇都不能。

朱襄沒有找老秦王提起這件事,待船從長江逆流駛入漢水時,老秦王卻主動找朱襄詢問。

老秦王問道:“朱襄,世上真的有神仙嗎?”

朱襄道:“我沒見過。不過即便有,可能神仙也不會改變凡間的事。如果神仙能夠隨意插手凡間,那麼這就不是神仙,而是另一個國君。”

老秦王又道:“那人會有下一世嗎?”

朱襄笑道:“這個肯定有!”

老秦王問道:“你為何如此肯定?”

朱襄道:“相信一件事,不需要緣由,我就是肯定人一定會有下一世。”

老秦王歎氣:“我的下一世會如何?”

朱襄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相信如果一個人在這一世做出了能推動世界正麵發展的壯舉,那麼一定會讓他的下一世積攢福氣。”

老秦王點頭。

幾日後,老秦王又問朱襄:“你真的沒見過神仙嗎?”

朱襄道:“真的沒見過。”

老秦王道:“那你見過靈魂嗎?”

朱襄道:“我隻見過自己的靈魂。”

老秦王又沉默了幾日。

待船停靠在岸邊,老秦王和朱襄要乘坐馬車回鹹陽時,老秦王再次提問:“朱襄,你懼怕死亡嗎?”

朱襄點頭:“我懼怕。”

老秦王道:“但我看你一點都不怕。你懼怕死亡的時候,如何調節內心?”

朱襄道:“我告訴自己我一定會有下一世,說不定一閉眼一睜眼,就變成了另一個人,中途根本沒有痛苦。”

朱襄在心裡道,他記得前世,所以恐懼下一世,恐懼自己又帶著記憶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下一世他可能沒有現在這麼幸運,說不定會出生在一個更深沉的地獄。他懷抱著曾經的美好記憶,卻對地獄的現狀無能為力,就像是當年在邯鄲時一樣。

但是,他無力改變,隻能接受。

朱襄道:“我希望下一世我能失去以前的記憶,這樣無論遇到美好還是痛苦,我都不會與這一世相比較,也不會因為思念前世。”

朱襄將手放在胸口:“思念非常痛苦。”

隻要存在前世,他就很難完全融入這一世。這樣太痛苦了。

老秦王靜靜地看著朱襄。半晌,他道:“也對,如果擁有前世記憶,或許並不是什麼好事。該放下的還是得放下。”

老秦王沒有再詢問朱襄,他們平安無事地回到了秦國。

但朱襄不認為老秦王就看開了。

老秦王或許會一直在理智和恐懼中掙紮,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這些,都不是朱襄關心的事了。他最關心的是許久沒有見麵的親人。

“雪!”

“舅母!”

朱襄衝上去,想要抱住雪。

沒想到雪越過了他,抱著嬴小政使勁轉圈圈。

朱襄:“……”

雪放下嬴小政後,擁抱了一下朱襄:“歡迎回家,良人。”

朱襄:“……反正我已經排在政兒後了。”

嬴小政哈哈大笑。其他前來迎接朱襄的人也忍俊不禁。

雪滿臉通紅。她隻是不好意思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一見到朱襄就熱烈擁抱。

“好了好了,不排第一就不排第一,我不在乎。”朱襄道,“我回來了。”

他依次向長輩們行禮,贈送禮物。

他贈送給荀子的禮物,是在曾經的南楚,現在的南秦見到的儒家弟子寫的書。

荀子隨手翻看了幾頁,勃然大怒,大罵這些人胡言亂語。

“不準看這些!”荀子勃然大怒,“哪來的賤儒!”

朱襄道:“是澹台滅明的弟子。我把他們帶回來了,荀子可要親自去教導?”

荀子冷笑:“好。”

朱襄心裡樂開了花。他就喜歡看荀子罵人。

不過荀子似乎沒有太生氣。或許荀子並不太討厭澹台滅明的弟子,隻是條件反射地先罵為快。

朱襄挑起了荀子的怒火之後,又去找廉頗。

“廉公啊,李牧這次可威風了。”朱襄道,“他們都說雖然廉公老了,但是李牧正值壯年,從趙國來的將領,恐怕要在秦國占據一席之地。”

廉頗瞪大眼睛:“誰老了?”

朱襄道:“又不是我說的,廉公彆瞪我。不過廉公確實年紀大了,不可能與李牧比。”

廉頗知道朱襄在故意挑起他的怒火,還是憤怒地追著朱襄打。

這個豎子怎麼去了一趟南方還是如此沒有禮貌?他就是這麼對待長輩嗎?

白起深深歎了口氣,製止暴怒的廉頗。

“廉卿,朱襄隻是希望你能繼續領兵出戰,沒有壞心思。”白起道。

白起認為自己還能領兵,但他已經不敢領兵。

廉頗不一樣。雖然同樣為戰功碩碩的老將,但廉頗沒有在秦國立過功勞,所以廉頗既然還能領兵,就可以領兵。秦王會非常欣喜廉頗的複出。

白起很羨慕廉頗,真心地希望廉頗能夠從這個養老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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