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君子偽善心 三更合一,霸王票加更。……(2 / 2)

子楚扶額。

秦王柱和嬴小政祖孫倆都興致勃勃看著朱襄耍寶。

朱襄道:“如果藺贄出使回來,朝堂甚至會被老莊占據!那多可怕!”

荀子實在是忍無可忍,雖然沒帶戒尺,拳頭一握就是一個爆錘:“閉嘴!你這麼擔心儒家,何不自己入朝堂!”

朱襄捂著腦袋:“不去,上朝要早起。”

秦王柱:“……”

他在自己懷裡摸了摸,最後從腰間解下長劍遞給荀子:“用這個劍鞘揍!”

蔡澤立刻將嬴小政拉到自己身後護著,免得荀子誤傷嬴小政。

子楚揣起了袖子,默默看朱襄作死。

朱襄以一己之力,將荀子和秦王柱感人肺腑的“修史對答”搞得一團糟,挨了好幾下荀子的劍鞘攻擊。

荀子罵道:“你就不能正經一些!”

朱襄摸著被揍的地方道:“我很正經,我說的都是實話。”

子楚冷哼:“聽聞你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確實是實話。”

蔡澤歎氣。無論時間怎麼變幻,朱襄永遠都這副模樣,你不會長大了是嗎?

秦王柱和嬴小政仍舊開心地看熱鬨,秦王柱還從桌子上抓了一把炒黃豆給嬴小政吃。

朱襄是故意逗荀子。

他知道以荀子的智慧,肯定能看出自己獻策的險惡用心。荀子年紀大了,氣在心裡憋著會憋出問題,不如自己隨便找個借口讓荀子揍他幾下,揍完荀子就不氣了。

荀子雖然看出了自己的險惡用心,但以荀子的理智,不會因為這件事揍自己,他隻能這樣故意耍寶了。

雖然,朱襄說的確實是實話。

他堅持不上朝,除了不太習慣朝議的氣氛,最大的原因是朝議實在是太累,起得早走得晚,比老黃牛還辛苦。

荀子揍完朱襄後,心中氣消了不少。

他瞪了朱襄幾眼,實在是拿朱襄沒辦法,把寶劍還給秦王柱後,哼哼了幾聲,不再為朱襄獻策的事鬱悶。

如果對朱襄不放寬心,他早就被朱襄氣死。

見荀子和朱襄“和好”,秦王柱才笑眯眯讓人設宴,幾人一邊吃一邊討論朝議的事,順帶提起出使的藺贄。

藺贄出使楚國,與楚王正式簽下劃江而治的條約。

秦國不會再主動越過長江進攻楚國,但楚國也不能再幫助其他五國對抗秦國。一旦楚國違約,秦將李牧將會重新在楚國南方燃起戰火。

藺贄此次出使,保底任務是把這個條約簽下來,暫時穩住楚國,讓秦國能將所有力量集中在三晉之地上。

蔡澤在上黨高地經營了幾年,再加上朱襄的種田技術指導,秦國消化吞並的三晉之地的速度十分迅速。

根據蔡澤的判斷,秦國已經有實力繼續蠶食魏國和韓國,甚至滅掉這兩個國家。

不過秦王柱決定一個國家吞一點,暫時不動其國都。

哪怕魏國和韓國的土地僅留下國都那一郡一縣,隻要國未滅,六國就會繼續各自為敵,不會聯合起來。

等秦國滅掉魏國或者韓國國都,徹底將魏國和韓國除國的時候,就是秦國要一口氣吞並天下的時候。

現在六國中隻有楚國有糧有兵,還有勉強能看的國君和不算平庸的相國。主要楚國不動,其他五國在秦國徹底滅掉魏國或者韓國前,就無法再次聯合起來。所以秦昭襄王在自己快要離世時,特意派藺贄出訪楚國。

他對藺相如的兒子寄予厚望,希望藺贄能在此次出訪中,展現出藺相如的風采。

除了秦昭襄王給藺贄的“保底任務”之外,藺贄還有更多的目標。

這些目標,他離開前沒和任何人說,連朱襄都沒告訴。

藺贄當時笑道,目標隻要自己知道就行了,不然沒達成的話,那就太丟臉了。

“希望藺贄能在君父下葬之前回來。”秦王柱歎氣道,“君父十分喜愛藺贄,他一定想要藺贄能送他一程。”

秦王柱總是在談著談著正事,就忍不住說一句“君父十分喜愛”什麼。

從人到物,從天氣到景色,秦昭襄王的身影在秦王柱的心中揮之不去。

秦王柱處理文書時累得在案上趴著小憩時,也常常夢見秦昭襄王。

秦昭襄王會一如既往地嫌棄他身體不好,處理這麼點文書就累了,然後讓他好好休息。

“就算子楚也很弱,你還有那麼多臣子!實在不行,讓朱襄來乾!他每日如此懶散,實在不當人子!”

秦王柱有時候笑醒,有時候哭醒。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思念阿父。

“他應該能趕上。”朱襄道,“他或許和楚王前來拜祭的使臣一同回來。”

秦王柱笑著道:“那就好。”

……

南邊,藺贄確實與楚王派來的使臣一同回秦國。

李牧本想和藺贄一同回來,秦昭襄王特意給了李牧一道詔令,讓李牧繼續堅守江東,不可回鹹陽。

同樣,蒙武也繼續堅守鄂邑,把守漢水和長江相交的要道。

“藺卿,朱襄公是否還在鹹陽?”楚王派去的使臣,是已經辭掉相國之位的春申君黃歇。

因為江東之戰失利,黃歇被楚王冷落。藺贄和楚王簽訂協約的時候,黃歇都被排斥在外。

不過藺贄卻勸說楚王和黃歇和好,楚王聽從了藺贄的建議,重新召回了黃歇,不過減少了黃歇的封地。

黃歇起複後,楚王交給黃歇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代表楚國去拜祭秦昭襄王,順帶打探秦國現在的情況。

楚王曾經在秦國為質子,黃歇與楚王同在秦國,幫楚王逃回楚國,因此得到楚王的恩寵。

這一點,和呂不韋有些類似。

黃歇差點在秦國丟掉性命,對秦國或多或少有些仇恨,是堅定不移主張對秦國強硬的“鷹派”。

他對再次回到秦國,心中情緒十分複雜。

此次出行,他決定一定要用雙眼清晰地看到秦國的優缺點,然後繼續遊說楚王不要相信和秦國的約定。

秦人蠻夷!狡猾無禮!什麼時候遵守過約定?!

黃歇看著藺贄,心裡頗不是滋味。

藺相如的兒子,怎麼會跑到蠻夷之地去侍奉蠻夷之王?既然你不在意什麼蠻夷,不如來楚國,楚王都比秦王好。

至於朱襄,他心情就更複雜了。

當初他已經派人去請朱襄入楚了啊!就差那麼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朱襄就是楚國的朱襄公了!

黃歇每每想起這件事,夜晚都要驚醒後給自己一巴掌。

我怎麼不早點派人去?為什麼不讓他們走快點?如果是楚國將朱襄從牢裡救出來,什麼藺贄、蔡澤、李牧,甚至廉頗、荀子,都可能是楚國的賢臣了!

所以黃歇此番出使秦國,還有去遊說朱襄的想法。

雖然朱襄已經是秦國外戚,不太可能離開秦國,但萬一呢?萬一秦王是個和趙王一樣的忌憚朱襄的傻王,他不就能拯救朱襄了嗎?

“先主視朱襄為孫輩,朱襄視先主為祖父。現在朱襄應該在靈宮為先主守孝,當然在鹹陽。”藺贄知道黃歇在想什麼,無情地打碎了黃歇的美夢,“君上還是太子時就與朱襄十分親近,君上對先主極其孝順,恐怕朱襄一直隨侍君上左右。春申君隻要見到了君上,一定能見到朱襄。”

黃歇心情低落:“朱襄公也深受如今秦王看重?”

怎麼會呢?難道不是一朝國君一朝臣嗎?

藺贄似笑非笑:“當然。朱襄仁善之名天下皆知,有哪一位賢明的君主不會看重朱襄?你見到了朱襄,就明白了。春申君上次在江東錯過了與朱襄見麵的機會,這次可要好好看看。”

黃歇神情一僵。

他深深地看了藺贄一眼:“江東?”

藺贄驚訝道:“春申君不知道?春申君當時就與朱襄和先主隔江相望,朱襄還觀賞過江邊的大火。”

黃歇:“……”江東之戰是他最屈辱的失敗,藺贄哪壺不開提哪壺就罷了,還告訴他,他的決定並無錯誤,隻是楚軍太弱,達不成他的目標。

秦王果然在江東,甚至朱襄都在江東。如果當時他贏了……

可惜沒有如果。

黃歇仍舊認為不是自己決策錯誤,而是被楚國那些大貴族拖了後腿。

他從江東之戰上深刻了解到,他之前的妥協,他之前想要竭力融入楚國世家貴族的行為,不僅無用,說不定還真被楚國那些世家貴族嘲笑輕視。

即便他是權傾朝野的春申君,在楚國世家貴族眼中,他仍舊是一個上不得台麵的貧賤士子,與庶民無異。

他永遠不會被這群人接納。

藺贄說起江東之戰,黃歇沒了與藺贄繼續攀談的心思。

藺贄的耳根終於安靜,能靜下心來記下周圍景色道路,晚上便挑燈描繪地圖。

他本來就從藺相如那裡學會了繪製輿圖的本事,與朱襄結交後,朱襄將後世等高線地圖等現代地圖繪測知識教給了他。墨家人還根據朱襄所說的地圖測繪工具原理,弄出了幾個小道具。

藺贄此番在楚國腹地出使,一邊亮出自己老莊傳人的身份遊山玩水,仿佛一個不把出使之事放在心上的紈絝子弟,一邊將山川河流道路都記在腦中,繪在紙上。

等回到鹹陽,這是他呈現給新秦王的第一份禮物。

第二份禮物,就是他在與楚王商定協約時,商議的“進出口官方路線”。

朱襄曾經和他提過“糧食戰”和齊國如今的糧食危機。

“現在秦國有我在,糧食產出是其他六國的好幾倍。秦國糧賤,六國糧貴,我們若是輸出廉價糧食,買入六國特產,恐怕不僅六國錢幣儘入秦國,他們的國民也可能不想種地了。”

錢幣可以鑄造成兵器,即便六國不賣給秦國銅鐵礦石,秦國也能利用他國礦產打造武器。

而如果六國國民如果如齊國國民那樣不思種地,哪怕隻是減少一成半成的國民耕種,一旦秦國停止對六國供糧,六國一定會有很多人餓死。

朱襄說此計的時候喝醉了,但他清醒之後並未叮囑聽到這個計謀的自己不要用這個狠毒的計謀。

藺贄知道朱襄即使喝醉後也不會失去醉酒時的記憶,他不叮囑自己,心情一定很矛盾。

一邊朱襄知道這個計謀會有很多庶民受苦,一邊朱襄又知道如果計謀得逞,秦國統一天下更容易,說不定能救下更多的人。

隻要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就能獲得巨大的利益。

可這些代價都是人。憑什麼把他們當成代價?換你當代價,你願意嗎?

朱襄一直堅持著這樣的思想。所以當他提出一個又一個需要代價的狠毒計策的時候,心情得有多難受?

藺贄明明知道,也用了朱襄提出的計謀。

朱襄都已經壓抑著道德良心為他出謀劃策了,如果他不用,就辜負了朱襄心中的這一番掙紮。

不過他是從即便遇上糧食不夠,野草和野物也能讓庶民支撐到渡過長江去南秦種地,很難餓死人的楚國開始。這樣計謀得逞,朱襄的心理負擔也不會太重。

藺贄虛著眼睛看山峰,用手掌測了測距離,嘴上噙著笑容。

當然,世上所有人都不會知道這個計謀是朱襄出的。

如此凶狠毒辣的計謀,除了我縱橫家藺贄,誰還能想得出來?

沒錯,我藺贄今天就是縱橫家的人。

……

很快,六國諸侯派來的使臣陸續到了鹹陽。

朱襄接受了荀子慘無人道的禮官培訓,現在已經像模像樣,非常有氣質,讓友人刮目相看。

子楚:“我看到了一個猴子不僅穿上了衣服,還終於學會了人的禮儀。”

蔡澤:“又看到朱襄像一個儒家學子的一天,上一次看到他這樣還是在邯鄲城。”

嬴小政:“這還是我舅父嗎?舅父,舅父,你在哪裡?政兒找不到你了!”

朱襄立刻給了嬴小政腦袋一下,然後荀子飛速給了朱襄腦袋一下。

秦王柱笑開了花。

越臨近葬禮,秦王柱心情就越低落沉重。

六國諸侯派來的人拜祭之後,他的君父就要下葬了。從此之後,他再也見不到君父。

每當他心情太過沉重的時候,朱襄和子楚等人就會變著法子讓他開心起來。

秦王柱還有二十多個兒子,那些兒子見到秦王柱,隻會比秦王柱哭得更傷心,然後以快暈厥的神情喊出“君父節哀”四個字。

明明這些兒子都沒怎麼見過他們的大父。

秦王柱每每看到這一幕,心裡就越發難受。

那時,他就會牽著政兒,站在靈堂裡與秦昭襄王聊聊天,傾訴自己內心的苦悶。

“君父,那群人還自以為聰明地向我進讒言,說子楚忙於政務,根本不思念你。”秦王柱陰沉著臉道,“思念一個人,可不是看誰的眼淚流得多。”

子楚與他一同處理政務時,偶爾將文書遞錯方向,偶爾露出恍惚的神色,偶爾喊錯的稱呼,都證明子楚與自己一樣,都思念著君父。

“大父,在曾大父麵前彆哭得太厲害,曾大父會罵。”嬴小政遞上手絹。

秦王柱揉了揉嬴小政的腦袋:“是啊。”

六國使臣來了,他絕不能在六國人麵前露出軟弱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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