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見楚王發呆,恭敬道:“請楚王出兵救韓國。”
楚王道:“韓國為何派一童子來?”
張良道:“因為韓國已經想要投降秦國,成為秦國的屬國。”
楚王嗤笑:“韓王既然要投降,你為何來尋我?”
張良道:“韓王不想降,隻是韓國士人想降。如令尹李園得了秦國的好處,想要坐實韓國被滅,好擴展封邑;如南楚君趁著秦國壓迫自立,無視楚國和楚王利益一樣,韓王如今也陷入如此絕境。”
楚王猛地抬頭,死死地瞪著張良。
張良毫不畏懼地直視楚王:“楚王,唇亡齒寒。若沒有了韓國抵擋秦國的進攻,秦國大軍可在韓國屯兵屯田,直接南下攻打楚國。那時楚國危矣!”
楚王沉默良久,道:“世人都言寡人已經被令尹奪權,你為何不去尋令尹,要冒險入宮尋寡人?”
張良道:“因為良相信,春申君寧死也不肯背叛的君王,一定是一位有為之君。即便受了他人蠱惑,隻要楚王願意,就能立刻重新掌握楚國。”
楚王響亮地嗤笑了一聲,然後仰麵朝天躺到了地板上。
張良沒有繼續催促楚王,隻是保持恭敬的姿勢,垂首等候楚王做決斷。
半晌,楚王道:“好,寡人出兵。”
張良緊捏的手心鬆開,手心全是汗。
楚王搖搖晃晃站起來,派人去傳李園。
“張平有你這樣的兒子,一定會很欣慰。你師承何人?”楚王問道。
張良本想說自學成才,又想到還未謀麵的韓公子非。
但他張口時,卻低頭道:“我暫無師承,隻是在鹹陽受過長平君幾月指點。”
楚王微愣:“是長平君?”
張良道:“是。”
楚王深深歎了一口氣,道:“又是長平君。這個長平君啊。”
楚王擺了擺手,道:“你目的已達到,趕緊走吧。若你不走,李園必不可能放過你。”
張良聽著眼神時而清明,時而渾濁的楚王對他關切的話語,心中有些疑惑。
但楚王說得有道理,他立刻喬裝離開了陳都。
果然如楚王所說,張良前腳離開陳都,後腳惱羞成怒的李園就派人前來追殺。
李園派人攔住北上的要道,想要把這個破壞他計劃的黃毛小兒留在楚國,然後扮作是強盜劫道。
他殺張良還有一個理由。
如果張良死在楚國,那麼韓國肯定會斥責楚國。
這時他再義正辭嚴地這和楚國沒關係,明明是你們自己不小心。楚國都出兵幫韓國了,韓國還出言不遜,撤兵!
李園想得很好,卻沒料到張良沒有北上,而是南下。
楚王料到了。
他還送給張良一塊令牌,可以扮作楚國使臣,順利通過南楚國地界,前往南秦拜見朱襄。
扮作楚王使臣的當然不是張良,而是張良帶去的家仆。張良扮作家仆的書童。
坐在馬車內,張良把玩著楚王賜予的令牌,神情惆悵。
楚王現在的表現,可不像是一個昏君。
可楚王如果不昏庸,為何會逼死春申君?
張良想不明白。
張良還想不明白,魏王因為信陵君魏無忌的死病倒,現在似乎快病死了。既然魏王對信陵君感情如此深厚,為何在信陵君生前卻不好好對待信陵君?
還有韓王。
韓王聽信外臣的話,內不修政治,外不整備軍務。韓國宗室應該是韓王最信任的人,但韓公子非的勸誡,韓王一句都聽不進去。
這又是為何?
張良在父親辭世前,都認為自己天資聰慧,才華不比成年賢才差。
現在他被迫成長了,過早成熟了,真的可能算得上賢才了,心中疑問卻越來越多,越來越不知道該如何當一個賢才。
“公子,前麵就要過南秦的邊防關卡了。”駕車的家仆有些擔心,“若秦人攔住我們該怎麼辦?”
張良道:“我有秦太子的信物,不須擔心。”
家仆應了一聲,繼續駕車。
他摸了摸橫放在腿上的長劍,長歎一口氣:“太子政若見我來投,定會嘲笑我。”
小張良腦海裡浮現出太子政那麵目可憎的嘴臉,心裡就有一股火氣往上冒,想立刻調頭回韓國。
可惡啊!為何太子政不留在鹹陽?真是不想見到這個人。隻想一想,小張良就想拔出劍砍點什麼!
……
“阿嚏。”嬴小政揉了揉鼻子,道,“舅父,我一嘲笑張良就打噴嚏,他肯定正在詛咒我。”
朱襄無語。
嬴小政聽聞韓國國都被圍,大笑三聲“豎子張良一定嚇得瑟瑟發抖”。
張良怎麼你了?不是你一直在欺負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