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帕裡是一串圓潤白淨的佛珠拿出來。
珠珠串連,大小勻稱,顏色古樸,質感光滑。
虞枝道:“寺裡開過光的,我又供著燒了些經書,希望它可以當你的護身符,保你平安。”
本該當時送的,卻因成佑帝被耽擱下來。
再想起佛珠時,虞枝心煩意亂,閒著也是閒著,便抄錄經書轉移注意力,不讓自己多想。
直到薑璟要走,虞枝這才把佛珠拿出來。
薑璟接過驚喜,“多謝母妃。”
他自然而然把佛珠戴在自己原本空無一物的左手腕上,定定欣賞。
佛珠手串極合薑璟的手腕,嚴絲合縫地貼在他腕骨皮膚上,深色的念珠襯得薑璟膚色冷白如雪,很是漂亮。
他忽然想起自己剛來虞枝身邊時,身體羸弱,有一次染了風寒,病得很重,得虧虞枝衣不解帶地悉心照料,他才好轉。
那一次後,虞枝特意去給薑璟打了一副長命鎖。
“兒臣很喜歡。”薑璟放下手,袖袍遮住腕骨上的佛珠手串。
“嗯,萬事小心。”虞枝不懂朝堂上的事,很多時候她都不喜歡進一步深想,可她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不得不分出一點心思來。
因成佑帝突然癡迷鬼神,妖道橫行,賢王拔起,朝野局勢陷入水人火熱,太子一派在朝堂中備受打壓,很多事亦不是太子可以一言定奪了。
薑璟要去采藥,她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薑璟目視虞枝,忖度片刻,他溫聲道:“母妃,宮裡的閒言碎語您莫要當真,這些不值得您煩惱。”
“您隻要記住,萬事有兒臣,照顧好自己。”
莫看虞枝最近平靜,但她確實是有些被近日宮中發生的事攪得心神不寧。
“還有父皇的事,兒臣明白他讓您傷心了,但兒臣希望您不要在意,沒了父皇,您有兒臣。”
虞枝未料薑璟會說這些話,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回來。
她沒有給成佑帝辯解什麼,點了點頭。
虞枝眼眶莫名發熱,明明不是頭一回送薑璟了。
她說:“我等你回來。”
薑璟笑了,目光落在虞枝素淡的衣裳上,旋即上移,端量虞枝略帶愁色的神情,“兒臣會儘快回來。”
上馬前,薑璟驀地俯身,對虞枝說了一句悄悄話,言畢,薑璟身姿綽約,翻身上馬。
“出宮。”
宮門大開,薑璟攜輕甲騎兵出宮,馬蹄聲整齊劃一。
駿馬之上,薑璟微微仰頭,眼中映出藍天白雲,臉上笑意愜意,沒有半分緊迫感,心情瞧著很是不錯。
空氣中飄蕩的是清新古樸的味道。
薑璟情不自禁摸了摸念珠,意外之喜。
這是虞枝帶給他的感覺,奇妙,不可言說。
雖然他知道虞枝要送他佛珠。
虞枝目送薑璟出宮,眼神渙散迷惘,耳畔邊飄來薑璟最後同她說的話。
兒臣認為您值得更好的。
他什麼意思?
薑璟走了,卻扔下一個令人費解的話。
虞枝遲緩扶額,無奈搖搖頭,沒再去探究,回宮。
.
薑璟離去沒幾天,國師算出西南方天象出現大片妖雲,此乃大凶之兆。
妖雲乃前不久出現,與成佑帝病倒的時機吻合,一切不言而喻。
妖雲斷然不可能無故出現,定是宮闈中有妖孽在作怪!
國師言,必須要鏟除妖孽,才能保佑陛下。
是以,這幾日各處宮門嚴禁外出,宮闕中開始大肆搜查妖孽,抓獲不少有嫌疑的宮人,一時間人心惶惶,生怕查到什麼,牽連己身,人頭不保。
宮裡的氣氛緊張到極點,像一根繃得快斷裂的岌岌可危的弦,隻要弦斷,血雨腥風就會毫不留情地湧來。
虞枝聞出不對勁,交代明光殿的內侍宮女近來不要亂跑。
她也安安靜靜待在自己宮裡,不再去糾結什麼,一心禮佛,熏著檀香,為成佑帝和薑璟祈禱。
與成佑帝終究是十年情分,他遺忘了她,不見她,但虞枝不會忘記成佑帝。
虞枝現在也不知該如何麵對成佑帝,便老老實實等薑璟回來。
自從成佑帝大變,虞枝不知不覺把薑璟當成主心骨。
偶爾深夜時,虞枝會露出兩分脆弱。
淑才人來找過虞枝兩回,虞枝婉拒,不曾見她。
這日,天空不見旭日,一半烏雲一半白雲,悶熱得厲害。
虞枝專心致誌抄寫佛經,許是太專心,身上悶出薄汗。
條地,左眼皮不由分說跳起來,有幾分激烈,虞枝抬起左手,欲意撫平眼皮時外麵驀地傳來不小的騷亂。
有叫喊聲、推搡聲......各種聲音糅雜在一起,極為喧嘩。
虞枝心中一突。
她抬頭,心跳聲變得紊亂,叫綠漪去外麵看看情況。
綠漪才要動身,喧嘩驟停,緊接著隻聽“轟”的一聲,殿門被粗暴推開。
虞枝被嚇到,手一抖,羊毫筆差點掉落。
一堆禁衛蜂擁而進,看也不看虞枝就在殿中分散開來翻箱倒櫃。
綠漪和綠蘿霎時大驚,綠漪最先反應過來,連聲製止:“你們乾什麼?這裡是貴妃娘娘的宮殿,容不得你們放肆。”
可是來勢洶洶的禁衛眾麵無表情,置若罔聞,顯然不把虞枝放在眼裡,隻專心做手中事。
從慌亂迷惑中抽離,虞枝冷靜下來後,她看著突然闖進來的不速之客,皺了皺眉,心中的不祥征兆逐漸敲響。
正在此時,皇後跨過門檻,漫步進來,她高高在上地與虞枝對視,紅唇一張:“給我仔細搜!不要放過任何地方。”
皇後身後跟著六七位宮人。
殿中宮婢見是皇後,饒是再慌亂不安,也得先給皇後行禮。
皇後掃了宮婢們一眼,瞧著禁衛們在明光殿搜查,把華美的明光殿攪得一團亂,不少金貴的東西都掉在地上。
安靜的殿舍中響起各種嘈雜的聲音,劈裡啪啦地響,很是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