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趙姨娘收到消息,知道二太太馬上就要對她出手了。她心中竟然還生出幾分終於塵埃落定的感慨。
……
另一邊,送走了兒媳婦和孫媳婦的賈母先是歪在榻上養了一回神,隨即便叫來賴大家的,對著她各種吩咐。
“……她們娘們回來了總要接家來住幾日,你緊著人先將敏兒以前的院子收拾出來。”說到這裡,賈母頓了頓,“瞧我這記性,倒是忘了那處院子已經給了璉兒他們倆口子住了。”
“誰叫老太太兒女雙全,兒孫滿堂呢。”賴大家的聞言直接笑道:“林姑爺升了吏部侍郎,姑奶奶以後就要長住京城了。老太太以後是想怎麼親香就怎麼親香。”
賈母聽了高興,竟又說了一回賈敏小時候的趣事,隨後又開始琢磨在哪收拾處院子給賈敏住合適。
榮國府很大,但住在裡麵的人也不少。整個榮國府分成三部分。最東邊是大老爺賈赦一房的居所,中間靠前全空著,隻一間賈政的外書房。穿過二門,則住了賈政王夫人一家幾口。他們家後麵隔著一條府內穿堂巷子,對麵的院子裡現在住了賈璉和王熙鳳。
那院子曾經是賈敏的居所。
當時賈母還沒搬出榮禧堂,賈敏的三個庶姐都住在靠前一些的三間小抱廈裡。她是嫡女,又是最小的,便住在了那處院子裡。
那處院子按位置來算,正好是建在了榮國府的中軸線上。以前住賈敏,現在住賈璉,到也配得上那院子的地理位置。
榮國府的最西邊,靠前是一處套院,進了院門後裡麵是並排建造的四戶東廂小院,之所以叫東廂小院則是因為這四戶小院都沒有正房,隻有幾間東廂房。如今這四處小院裡住著的是寶玉的四位奶娘和其家人。
從這裡到垂花門之間還有一處兩進院,此院取名綺霰齋,如今這處還空著。
這個院子前後兩道門,一門朝東,一門朝西,從朝西的門出去正好就是進後院的垂花門。
穿過垂花門,再往裡走便是賈母現在住的榮慶堂了。
前年,榮慶堂的後院建了一個大花廳,賈母平時都在那裡聽戲設宴。
榮慶堂這邊也有些小跨院,卻都住不下賈敏娘仨兒。除了榮慶堂,榮國府也還有些差不多的院子,像是東北角的梨香院和就在賈赦院子後麵一些的東大院等等,等等,但那些都離賈母的榮慶堂太遠了,賈母並不想讓賈敏小住的時候離她太遠。
賈敏在家時就是一腳出八腳邁,光是大丫頭就有八個,更彆提嬤嬤媳婦了。就算成親了,賈敏也是當家主母,身邊侍候的人也會隻多不少。再一個,除了賈敏外黛玉姐弟身邊也應該有不少侍候的下人。
思來想去,賈母便讓人將垂花門外的綺霰齋收拾出來,並且讓住在前麵四排院裡的四位奶娘都搬走。將房子騰出來給賈敏帶來的下人住。
直到此時,賈母甚至是整個賈家,除了王夫人知道賈敏會再帶個‘親侄女’回京,其他人還都不知道有寧望雪這個人呢。
當然了,賈敏隻是想給王夫人添些堵,從未想過真將王夫人逼上絕路。若不是這般,賈敏完全可以將那封信送到賈母或是賈政手中。便是不提寧望雪這個‘親侄女’,隻說這件家醜已經外揚,以賈政愛麵子的心性,這件事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平靜。
想來王夫人對於這一點也是心知肚明。
不說活著的賈敏在賈母心中的地位,隻說林如海這個女婿也讓賈母高看一眼。所以彆說委屈幾個奴才,又輕輕打了一回寶玉的臉,就是她的兩個兒子兒媳婦在這裡,也會讓他們都‘懂事’些,讓著妹妹些。
工部耗子的四世同堂都幾個輪回了,工部的同僚也是一茬換一茬,隻有賈政還堅定不移的守在工部,做著他萬年不變的工部員外郎。
賈璉是文不成武不就,為了成親時好看特意花錢捐了個同知。如今除了跑跑庶務,就一門心思的等著繼承爵位了。
不得不說的是工部員外郎是從五品,同知則是正五品。不過二人的媳婦都是五品的誥命。
按規矩,就是排個隊邢夫人和王熙鳳,連著寧國府的尤氏都得站在王夫人前麵……
對了,除了賈家的主子外,賈家的奴才也有一心盼著林如海回京城的。
誰呢?
賴嬤嬤的孫子,賴大倆口子的親兒子,比一般的主子還體麵的賴家長孫賴尚榮。
雖說按著榮國府的排麵也能為賴尚榮弄到實缺差事,可誰還會嫌人脈少呢?
可以說如今一個專管官員升遷任免的吏部侍郎馬上就要入京了,整個賈家都用了十二分的真心去期待。
哪怕是即將麵對賈敏的王夫人呢。
既厭惡賈敏,又盼著林如海能看在賈敏的麵子上多多提攜他們。
王家姐妹瞧不上賈敏那作派,可無論是王夫人還是薛姨媽都將自已的女兒往才女上培養,可見她們心中未嘗不是羨慕賈敏的。
就像差生麵對學霸,自卑又羨慕。
而賈敏呢,總是一副才女範的她未嘗不羨慕王家姐妹沒有架子,不受憋屈呢。
不少讀書人因讀了書明了事理,心中便生出一些規矩和行事標準。有些事情他們不是不想跟對方一般見識,可拉不下臉,放不下架子,就隻能用一句‘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這世上的規矩是立給那些講規矩的人,道理自也是這般,於是在一些人一些事上,賈敏端著架子放不下來,就會升出一些憋悶感。
一邊羨慕彼此,一邊又各種瞧不上彼此。那相愛相殺的勁頭,與對方知已知彼的了解……將賈政和林如海都襯脫得像一對五百瓦的大電燈泡。
……
如果林如海還是江南的巡鹽禦史,那王夫人還可以用‘不稀得搭理你’的態度對待煩人的小姑子。可林如海成了吏部侍郎……形勢比人強,王夫人就不得不重新琢磨對待賈敏的態度了。
尤其是在林如海的任命傳出來後,王子騰還特意派人將王夫人姑侄都叫回了王家。
‘若是不能討好賈敏,那就千萬彆得罪她。’
如果賈敏知道這一情況,肯定會借用寧望雪的一句心聲——‘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還乾不掉我的樣子!’
可惜賈敏此時並不知道這些,不但不知道,還一掃之前的悠然心態,一邊心疼的看著小臉燒得通紅的林遐,一邊又滿心焦急的看向給林遐看診的郎中。
林遐白天在甲板上玩了許久,吹了太久的江風,掌燈的時候林遐就小臉通紅的燒了起來。
幸好他們出行時特意帶了郎中和不少藥材,不然這會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豈不耽誤了醫治?
郎中先開了張藥方,讓隨行的小童去抓藥,他自己則拿了銀針在林遐身上幾處穴道處紮了兩下。
幾針下去,林遐多少有些降溫,等喂了藥又發了些汗,肉眼瞧著就好了許多。見林遐轉好,林如海和賈敏都鬆了口氣。不過二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吩咐郎中給黛玉和寧望雪也診個脈,看看需不需要喝點藥預防一下。
黛玉有些輕微的暈船,但並不嚴重,隻要不低頭,不看書就沒什麼。寧望雪則是有些,有些……便秘。
黛玉那裡,郎中則給黛玉開了一副補氣血的方子。
因黛玉還小,又是虛不受補的體質,雖然這一年多幾乎沒生過病,但她底子太薄了,所以給她開的是一道食補的方子。
而寧望雪的問題就更不是問題了。
他們沿路補給,無論是果蔬還是淨水都是停船靠岸在當地置辦,寧望雪可能是腸胃有些不適應這才會出現便秘的症狀。
郎中沒給寧望雪開藥,隻讓寧望雪每日早起喝杯溫蜂蜜水。再早晚起床入睡前雙手按在肚子揉上一百下。
【煩的呦,人家就不要麵子的嗎?】
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便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的寧望雪微微嘟了下嘴,悄悄吐了一句槽便又聲音清脆的問郎中黛玉能不能吃人參養榮丸?”
“自是能吃。”郎中不知道寧望雪從哪聽來的藥名,不過還是非常溫和的回了她,“不過這味藥更適用於心脾不足,氣血兩虧,病後虛弱,於大姑娘來說過於霸道了些……”
人參養榮丸裡,人參和肉桂都是大補起熱之物,吃多了肝火就會起來。若是大病初愈或是病後調理偶爾吃上幾丸到也不妨事,若是長期服用,於身體有害無益。尤其是林姑娘這樣身體底子素來單薄嬌弱的人,最是虛不受補。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那XXXXXXXXXX】那原著中林妹妹先是經曆喪母之痛,隨後自己又大病一場,吃人身養榮丸也算是對症用藥了。
【話說回來,林家這麼有錢,為什麼不在家裡養兩個郎中呢?每天給家裡的主子請個平安脈,再按季節給主子們調養身體,這不比等到生病了再吃藥強?】
【要養就多養幾個,等將來林妹妹出閣時也給她陪嫁兩郎中,叫小仙女說那才是頂頂值錢的嫁妝呢。】
【就算不養郎中,是不是也可以養幾個懂藥膳的下人?按著季節和郎中的診斷燉藥膳,他不香嗎?】
【將錢花在自己和家人身上,不比借給那些貪心不足的親戚強?】
說得太對了!
林如海看向剛剛跟寧望雪解釋完人參養榮丸,正在收拾東西回自己艙房的郎中,賈敏則看向她的一雙兒女,同時在心底下定決心:
家養郎中什麼的,這個必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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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錢喜終於找到機會湊到了寧望雪麵前,用一種我是大灰狼的態度跟寧小紅帽聊了一會兒。等寧小紅帽離開後,錢喜才發現他剛才有些傻.逼。
那是電母,不是普通小孩,好嗎?
可能是拿不準用什麼態度麵對寧望雪,這之後的日子錢喜到是一直不曾靠近,隻遠遠觀察著寧望雪的一言一行。
現代來的小朋友,主打的就是一個自信和傻樂嗬的歡脫勁,自娛自樂的本事無人能出其右。黛玉不願意到甲板上吹風曬太陽卻架不住會被寧望雪生拉硬拽出艙房。
一通名為鍛煉的玩鬨後,寧望雪又拉著黛玉往船艙跑,竟還借著身邊林家真千金的身份,狐假虎威的摸了幾把舵盤。
整個人興奮的直蹦躂~
等林遐好了,見寧望雪和黛玉玩得開心,從小沒什麼玩伴的小屁孩也總跟在她們屁.股後麵跑來跑去。不過有嬤嬤們看著,他們到是都不曾像林遐之前那般吹太久江風再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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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四五十天的路程,卻因為順風順水,竟隻用堪堪四十天就到達了通州渡口。
賈家早就派人等在了碼頭處,見林家的船到了,竟一邊派人回府報與賈母知曉,一邊還擺出一副要接了賈敏等人回榮國府的架式。
可惜林如海得跟著錢喜入宮見駕,禁軍則會幫著林家將所有的行李都運到京城林府。
這種時候當家主母帶著姑娘和哥兒回娘家……就問你合適不合適吧?
京城的宅子久不住人,勢必要提前收拾一番。所以早在林如海接下聖旨的第二天,賈敏就派了府裡得力的管事走旱路入京了。
蓋個大觀園滿打滿算都沒用上十個月呢,林家在京城的府邸不過翻新修繕一回,兩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此時林家提前過來的管事也早早等在碼頭這邊,他站的遠些,不像榮國府的人行事霸道,來了就站在最前麵。這會兒擠到前麵,先給賈敏請安,又問一旁的黛玉和林遐好,隨後又對寧望雪笑著點了兩下頭,這才說起馬車轎子皆以準備齊妥,問是否現在就回家?
賈敏頷首,對一旁先上船的賈家管事說道:“替我跟老太太道聲惱,今天委實回不去,明兒一早我在給老太太請安去。”
管事想說‘老太太日也盼夜也盼,就天天盼著姑太太回府呢。府裡什麼都預備下了,不妨先回府裡安置。’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管事在賈敏麵前就是不敢肆意造次,見賈敏這般說,竟也規規矩矩的帶著人下船了。
【這就走了?】
【你們是沒將咱們敏姑太太放在眼裡還是眼裡沒活呀?】
【連她這種小仙女都知道這會兒就應該先派個人回府報信,剩下的人留下來幫著林家搬搬東西。等將林家人都送回林府了再回榮國府做個彙報。屆時你家姑太太和你家老太太肯定都會賞賜你。】
【嘖,不愧是榮國府的下人,就是不一樣的煙火!】
賈敏搖頭輕笑,不予理會。一邊讓丫頭嬤嬤給他們三小隻都套上披風,一邊又說碼頭人多,不讓他們下地自己走路。周嬤嬤抱上黛玉,高嬤嬤將林遐抱在懷裡。淪到寧望雪的時候,賈敏便安排了一個管事媳婦將寧望雪抱起來。
先由著一眾下人簇擁著下船,隨後賈敏選了一頂轎子坐了,寧望雪三個小的連同兩位教養嬤嬤和攬香都坐了一輛馬車。其他的丫頭嬤嬤又分彆坐了幾輛馬車,之後便打頭往林府的方向行去,身後是浩浩蕩蕩的行李和護送他們回府的禁軍。
相較於對新家萬分期待的寧望雪和黛玉,獨自坐在轎子裡的賈敏卻有些擔心進宮見駕的林如海。
好吧,不是有些,而是非常擔心。
林如海沒有審那背主的男仆,但賈敏卻審了一回,雖然沒審出多少實用的東西,但卻因為‘龍袍’一事知道這世上不乏擁有讀心術之人。
除了她和林如海,還有那個男仆,也許還有其他人,甚至是很多人……
她不知道這樣的人有多少,但她卻希望林如海不要盲目的以為這世上隻有他一個人擁有讀心術。
雖然有些話不能說,也說不出來,但賈敏還是用一副非常疑惑的語氣說了一回那男仆竟然是因為逢賭必贏被人盯上的。
‘這世上竟真有逢賭必贏之人,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了。’
聽到賈敏不動聲色的暗示,林如海也終於意識到讀心術這玩意兒很可能是量產的。
賈敏從林如海的心聲中知道他已經開始像她之前那般有事沒事就背經書後,雖囧的不行,卻也多少放下一些心了。
隻是一想到林如海就要麵聖了,賈敏那顆放下去的心就又提起來了。
當今都已經知道旺旺那丫頭是電母轉世了,那肯定是知道這天下曾有人擁有讀心術。而最讓賈敏心驚肉跳的是,當今既然知道這世上有人擁有讀心術,卻不曾對其加以控製,還任由他們發落……這說明什麼?
越想越心驚的賈敏不由從腰間的荷包裡拿出一本巴掌大的袖珍佛經,一邊打開一邊對著那上麵的經文念了起來。
不能想,不能想,什麼都不能想!
無獨有偶,賈敏為了不讓自己的心聲被人聽到直接強行打斷腦中思緒,用一種頗有些凶狠的姿態念起了佛經。而跟著錢喜進宮的林如海,則是從下船的那刻開始就在心中背起了四書五經,大靖律法。
大靖皇宮中,延慶帝坐在龍椅上,臉色隱隱有些發黑。
和王夫人可以指定聽取某個人心聲的限製不一樣,延慶帝的讀心術是每天隨機聽取一個人的心聲。
根據多日來的觀察和實驗發現,雖然這個隨機聽取心聲的讀心術有些雞肋,但還是讓延慶帝找到了一絲規律。
那就是他的讀心術是在他每日見到的人裡隨機抽取的。
有時候是在上早朝的時辰,有時候是在午膳的時候,有時候甚至是在就寢,甚至是寵幸嬪妃的當下。雖然時間不定,但隻要控製住當日要見的人數,就可以有一定概率聽到自己想聽之人的心聲。
他今天誰都沒見,就是想要將這個隨機的概率留給林如海,不想眼瞧著林如海就要進宮了,他今天的隨機名額卻沒了。
看向搶了林如海名額的賈元春,聽著她洋洋得意的在心底說著什麼她花了多少銀子又買通了誰誰誰,才特意在今天她嫡親姑父林如海入宮見駕的時候替皇後給自己送盅參湯……啊啊啊啊啊!延慶帝恨不得將參湯全都倒在賈元春臉上。
氣死朕了,氣死朕了!
朕就差你那口參湯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