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聞瀾本來隻想打完三場收工,可輸了比賽和生意的楊嚴不肯就這麼善罷甘休,他當然不敢公然跟南渡作對,隻能磋磨讓他難堪的謝聞瀾。
拳場的老板又不是傻子,每天橫著出去的人那麼多,當然是到手的錢比較重要,找幾個人把謝聞瀾一攔:“急著走乾什麼?”老板王驍長得黝黑壯實,笑起來如同年畫上的張飛,“小謝,你今晚表現這麼好,現在觀眾都等著呢!讓你和去年的拳王加一場,無論輸贏,隻要上去撐個三分鐘,除了分成以外,再給你這個數。”
王驍說著比了個手指:“我聽說你媽現在還在醫院呢,那icu住一晚就要不少錢,這些夠什麼的,聽哥的,多賺點兒,也好給你媽治病不是。”
這確實是個不少的數字,但身體陣陣的發昏讓謝聞瀾也清楚,他已經不適合再進行任何比賽,在這種地方,命才是一切的本錢,要是自己死了,他們不可能會乖乖地把自己的東西交到他媽手上,謝聞瀾動了動手指:“不用了王哥,你也說了,我媽還在醫院,我還得去給她交費呢。”
謝聞瀾剛要上前,下一秒,側麵的耳房就嘩嘩進來幾個人,往王驍身邊一站,排成一堵不怒自威的牆。
“王哥,你這就沒意思了。”
王驍笑得不容拒絕:“小謝,下麵的大老板可還在等著呢,今晚來的都是大主顧,你就當幫幫哥,行不?”
謝聞瀾的手指緊握成拳,黑沉沉的眼眸緊盯著他:“那要是我偏要走呢?”
王驍揮了揮手,周圍的幾個人漸漸向謝聞瀾圍攏,謝聞瀾一咬牙,讓自己撐著的脊背離開牆壁,抓住離他最近的一人往後一扔,卻被另一人的手肘擊在了肩頭,他這裡本來就挨了兩拳,這麼一碰,眼前頓時一片昏黑。
謝聞瀾的腳步踉蹌了一瞬,立刻被人找到機會圍了上來。
“小謝,何必呢。”王驍眼神一凜,正要招呼人將他壓住,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南渡身後跟著陳覺和林誌,笑盈盈道:“王老板,我沒打擾你吧。”
謝聞瀾跟著回過了頭。
南渡穿了一身藏藍色平駁領西服套裝,白色波點領帶,壓住了原本容貌裡的浮麗,顯得沉穩冷肅,藏在褲管下的腿筆直修長,那張臉雖然是笑著,卻沒一個人敢輕視。
“沒沒沒,”王驍摸摸自己腦門上的虛汗,“喬總,你怎麼來了?”他說著,給幾個打手使眼色讓他先把謝聞瀾帶下去,“不好意思,剛剛處理一點事情,讓喬總見笑了。”
謝聞瀾被人圍著,前胸和脊背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青紫,一側的臉頰腫起,像隻發了腮的魚。昨天還能維持的融洽氣氛在這一刻被打破,下意識地想做點什麼,眼看著幾人步步緊逼靠近他,謝聞瀾一腳踹向離他最近的一個,試圖越過眾人先把王驍給擒了。
“快!快!攔住他!”
王驍立刻站起身,身後打手的鐵棍立刻就要砸在謝聞瀾的身上。
“回來!”南渡一喊,謝聞瀾居然真的停了下來。
眾人的動作跟著一頓,南渡邁步走到謝聞瀾身邊,像謝聞瀾當初一樣,用身體替他擋住來人:“王老板,”他理了理手表,話語裡幾分不怒自威的質問,“我的人,就不用你操心了吧。”
【好感度+5,當前好感度:35】
四年來謝聞瀾第一次被人這麼護著,他們離得近,他聞到南渡身上雪鬆混合著柏木的冷調香味,又被他身上的血腥味所破壞,頓時像個犯了錯等著家長領回去的孩子,乖乖地垂下頭不動了。
“是。”王驍低頭應和著,“這不是楊總他……”
南渡笑了一聲,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楊哥還在包廂,王老板要上去跟他喝杯茶嗎?”
王驍一怔,這就是在逼著他表態了。
但是楊嚴拿謝聞瀾撒氣本來也礙不著南渡的事兒,可是他今天要是真把謝聞瀾帶走了,那才是真的打楊嚴的臉,以後說不定還有合作,就為了這麼一個人,至於把生意夥伴給得罪了嗎?
謝聞瀾並非聽不懂這裡話裡的彎彎繞繞,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就見南渡轉過頭,對陳覺道:“你先帶他去醫院。”
“我不用……”
“現在去。”南渡說的是命令句。
謝聞瀾沒有見過清醒時工作狀態的南渡,可當年的靦腆和醉酒時朦朧都不一樣,整個人顯得穩重冷硬,隻這麼一瞬間,謝聞瀾忽然感受到了南渡這些年到底是怎麼一個人把宏興撐起來的。
“謝聞瀾是嗎?”陳覺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話說,你跟我們喬總之前是不是認識啊?”
“我還沒見喬總對誰這麼上心呢。”陳覺估算了下謝聞瀾的年紀,“你不會是喬總失散多年的弟弟吧?”
即使身上的疼痛幾乎讓他失去思考的能力,謝聞瀾還是屈尊抬起眼皮,像看傻子一樣憐愛地看了他一眼。
“真的不是嗎?”陳覺臉皮很厚,車上就他們倆人,陳覺又開始絮絮叨叨,“那你們關係是不是很好?”
謝聞瀾仔細想了一下,他們滿打滿算才見過三麵,實在算不上什麼關係。
“可是關係不好他怎麼會這麼幫你,喬總以前可從來不去拳場這種地方的,今天跟變了個人似的,剛剛在樓下的時候,我都沒敢說話。”
直到下了車,陳覺還在懷疑:“你說我們喬總會不會是看上你了啊?”
“一見鐘情?因為你那天救了他?”畢竟他滿打滿算,謝聞瀾身上可以圖謀的也隻有一張臉了。
謝聞瀾手指一頓:“你微信給我加一下。”
“什麼?哦哦哦。”陳覺反應過來,這是要開始通過他打聽他們喬總的喜好了,作為一個合格的助理,他立刻拿出了手機。
結果謝聞瀾抬手把剛剛預交的醫藥費轉給了他。
“你乾嗎這個我不能收,林誌會罵死我的!”
謝聞瀾不顧陳覺的嚎叫,直接伸手給他點了收款,把手機重新扔回他的懷裡:“以後不要在外麵隨便議論上司。”
他說完,靠在病房的門上,試圖在醫生來之前,摘掉手腕上鮮血淋漓的拳擊繃帶。
一晚上連著三場,幾乎是不要命的打法,現下猛地鬆懈下來,謝聞瀾的手指抖得不成樣子,扯了幾次都沒有成功,隻好用左手壓住右手,改用牙齒咬住邊緣。
血色的繃帶被他勾在嘴裡,來的時候隨便套上的黑色t恤已經染上暗色,緊貼著鼓囊的肌肉線條,眉眼在黑暗裡帶著一種淩厲的野性。
還說不是看上了他的臉,陳覺在心裡嘀咕。
一回頭,見到了正望著這邊不知多久的南渡。
南渡沒說話,一直等醫生拿完藥,給人按在床上綁好了石膏,這才開口:“你很需要錢?”
南渡甚至將病房裡隻留了他們兩個人,可惜謝聞瀾一個在這種時候還要還醫藥費的人,是無論如何無法開這個口的,隻是問:“今晚沒給你添什麼麻煩吧,楊嚴他……”
能添什麼麻煩,354一個縱觀全局的統在心裡嘀咕,南渡之前做反派的,主角一走,直接雙腿交疊往沙發上一坐,比王驍這個混黑的還像混黑的。
但是南渡的表情卻像是不願意多談似的,仿佛是故意要謝聞瀾愧疚,避重就輕地答:“沒關係。”
“是因為你媽媽的病嗎?”他的聲音放緩了些,“彆誤會,我去之前……聽到了一些。”
謝聞瀾不知道一個人的氣質怎麼做到在短短一段時間有這麼大的感覺,在獨自麵對他時,南渡似乎總是溫和包容的,於是他下意識點了點頭。
“如果這樣的話,我可以幫忙,也可以給阿姨找更權威的醫生……”
“不行!”南渡還沒說完,包成粽子的謝聞瀾就掙紮著要站起來,他今晚已經欠了南渡一個大人情了,不可能再恬不知恥地從南渡這裡拿到更多。
再說了,陳覺說得對,人家圖他什麼?
“你彆著急。”南渡趕緊按住他,聲音放得很低,“不是直接給你的,作為交換,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
謝聞瀾這才重新坐下來:“什麼事?”
他的鼻尖帶著一點乾涸的血跡,南渡望著他,想起陸星野那張沾了鮮血的側臉,埋在他懷裡時的柔軟金發,和最後那個懵懂的眼神,被酒液侵蝕的胃部似乎終於感覺到了疼痛,於是他微微靠近了些。
謝聞瀾頓時心跳如鼓。
南渡那張漂亮的臉越來越近,謝聞瀾可以看到他鼻梁的高度。
什麼事可以值七十萬?
南渡的睫毛又長又密,可能已經超過了150根。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幫自己,難道真的隻是因為那晚酒吧後街的匆匆一麵?
南渡的上嘴唇很薄,隆起的弧度看起來十分……
謝聞瀾再次想起陳覺的話,手指抓緊,思考著推開和閉眼的姿勢,可南渡卻在離他三厘米的地方停下了。
南渡的眸光專注又深情,像是透過他望向彆的什麼人,謝聞瀾聽到他說,“你長得很像我的一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