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聞瀾感覺按住他,姚慧的手緊緊抓在他的肩頭,用力到連指甲都紮進去,還未愈合的傷口上立刻又開始滲出血跡:“沒有人,已經沒有人了,媽,你看看我,我是聞瀾啊。”
“血,到處都是血,”姚慧兩隻眼睛幾乎要瞪出來,在過分凹陷的眼窩上甚至有些驚悚,“滾開!”她的手錘在謝聞瀾的胸膛和背上,又抓又推,“滾啊!你滾啊!走開!”
“謝先生,謝先生,”護士和醫生試圖拉開他們,“您先讓開一下好嗎,我們需要給病人注射鎮靜劑。”
“謝先生?”
謝聞瀾猛地搓了一把臉。
洗手間的鏡子裡倒映出一張灰敗慘淡的麵容,眉尾處有一道細小的抓痕,傷口不深,卻疼到了骨髓。
姚慧在看到謝安和跳樓之後精神狀態就開始變得不正常,她有很嚴重的被害妄想和意識障礙。
可謝聞瀾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的刺激源會變成自己。
因為他的臉上和謝安和相似的地方。
相似……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南渡,手指沿著眉尾的地方向下滑,看來他這張臉長得實在過於大眾。
這麼一想,謝聞瀾突然覺得自己的前兩天的脾氣簡直像無理取鬨。
連自己親媽都無法包容的事情,他和南渡不過是利益互換,南渡出錢他出人,他有什麼資格跟自己的金主生氣?
他有什麼資格跟自己的金主生氣?
南渡不聯係他他也該聯係南渡才是,可謝聞瀾的手指放在按鍵上,卻怎麼也打不出第一個字。
仿佛是能聽到他的心聲似的,他正要把手機收回去,陳覺的電話就撥了過來:“喬總說讓你去他家一趟。”
“那個……”陳覺悄悄開口,“你們已經進展這麼快了嗎?”
電話毫不意外地被掛斷了。
謝聞瀾直接從醫院就過去了,到的時候南渡正窩在沙發上看財報,西裝搭在旁邊,上身隻套了一件襯衫,金絲眼鏡虛虛架在鼻梁上,垂下的頭發遮住眉眼,他那張臉總是過分的白,看起來溫和又脆弱,讓人發不起脾氣。
“來了?”南渡抬起頭來看他,眸光在謝聞瀾身上一落,忽然捂住胸口猛地咳了起來。
謝聞瀾正要上前,突然嗅到自己身上和這所房子格格不入的煙味兒,立刻慌亂地退了一步:“對不起,我現在就去處理一下,不好意思……”
“……側臥在那邊,”胸口的襯衫皺成一團,南渡的睫毛上沾了點晶瑩,“裡麵有給你買的兩身衣服,去看看合不合適。”
他沒想到南渡的身體會對煙反應這麼大,也顧不上許多,急匆匆地就去了。
等試完衣服才發現,身上是一件黑色的棉質襯衫,下擺藏進西褲裡,更趁得寬肩窄腰身高腿長,謝聞瀾幾乎沒有穿過這個風格,而且他總覺得……跟南渡身上那件像情侶衫一樣。
謝聞瀾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口:“這個,是他喜歡的嗎?”
南渡已經從沙發上下來了,義肢終究不舒服,他在家的時候還是習慣在輪椅上,搭在邊緣的手一頓:“怎麼了?”
“我是說,這件衣服……”
“是啊。”南渡這下倒是聽懂了,聞言一笑:“但他平時倒是不這麼穿。”
襯衫還能怎麼穿,謝聞瀾一愣,就見南渡朝他招招手:“過來。”
拿人錢財忠人之事,謝聞瀾乖乖地走過去蹲在地上。他身量高,屈膝也能到南渡的下巴處,仰起頭的時候眉眼就顯得很乖巧,南渡忍住想要撫摸頭發的衝動,抬手替他解開了第一顆扣子。
南渡的手指很長,指甲頂部有些粉,帶著些圓潤的弧度,擦過皮膚的時候帶著些微涼的癢意,沿著喉結的部位往下,一連將襯衫的扣子解了三顆,大片的胸膛都露了出來,謝聞瀾放在膝上的手指一蜷,就聽到南渡帶著笑的聲音:“他平時喜歡這麼穿。”
濕漉漉的眼睛重新垂下去,像一條打了敗仗的小狗。
果然是因為那個人喜歡,謝聞瀾剛想離開,南渡的手指卻順著解開的領口碰上了肩頭:“怎麼弄的?”
沒能得到妥善處理的傷口現在還在冒著血絲,南渡眉頭一皺:“去拿藥箱。”
“不用。”
但南渡完全不是跟他商量的意思,聲音壓得更低了,命令道:“現在去。”
為了方便南渡的動作,謝聞瀾隻能趴在沙發上,襯衫的扣子整個被解開,滑落出寬闊有力的肩頭。南渡先細細消了毒,這才用棉簽蘸了點藥往上塗:“到底怎麼弄的?”
謝聞瀾已經好多年沒被人這麼細致的對待了,藥水有些涼,過了一會兒卻有些螞蟻爬過的癢,跌撞的青紫傷痕被南渡用手擦上紅花油推開,不一會兒就起了熱,連帶著謝聞瀾的臉也被熏得通紅,他彆過頭去:“沒什麼。”
“又跟人打架了?”南渡讓他轉過來,換了個棉簽擦著眉骨處的傷,問他,“挨欺負了嗎?”
那種溫和的,被雲層包裹的感覺又來了,謝聞瀾鬼使神差地問:“那你會幫我嗎?”
他話出口就後悔了,臉紅得一塌糊塗,還沒想到怎麼找補,南渡就斬釘截鐵做了回答:“會。”
“疼不疼?”棉簽在眉骨處點了點,“雖然我可能打不過,但是林誌應該可以,”他溫柔地像是在哄小朋友,“你告訴我,我們找一群人去揍回來。”
【好感度+5,當前好感度:40】
謝聞瀾心臟跳得有些快,卻在垂眸時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如果他有耳朵,現在已經垂到地麵上了,手指抓緊沙發上的流蘇,悶悶地問:“是因為我這張臉嗎?”
“謝聞瀾,”南渡把棉簽扔掉掰過他的臉,聲線裡壓著些笑,一字一句地問,“你是在跟我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