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生氣嗎?
他有什麼資格生氣?謝聞瀾不知道自己心裡隱隱的不舒服來自哪裡,但絕對不是因為南渡。
作為一個雇主,南渡幾乎已經可以算模範級,不僅幫姚慧住上了單人病房,還專門請了護工來照顧她,連方方麵麵的細節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沒生氣。”
“好吧。”南渡顯然不怎麼相信地看他一眼,語氣裡帶著些若有似無的寵溺,“衣服不是他的,隻是覺得適合你,過兩天有個工作,總不能一直穿得那麼學生氣。”他說著,將擺出的藥品重新理回藥箱,“收拾一下,後天跟我去出差,去三天,江城。”
謝聞瀾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解釋這些。
“事實證明,你穿著確實很好看,”南渡打量著突然愣住的人,從他敞開的領口一直掃到小腹,“怎麼,還躺著,等著我給你係?”
謝聞瀾的耳朵又立起來,火速爬起來捂住了胸口。
等到了謝聞瀾才發現,南渡這趟連個助理都沒帶,除了司機似乎隻有他一個人。
“帶他們乾什麼?”南渡一邊帶著他往宴會廳裡進一邊道,“你的功夫不比林誌的差,陳覺還不夠添亂的,至於生意……”南渡頓了下,“跟緊我,等會兒學著點。”
“為什麼要我學這個?”哪有帶著替身學生意的?
南渡拍拍他的肩:“因為這樣你一份工資就可以頂我三個助理啊,多劃算,”
“隻是這樣?”
“還有一件……”南渡已經推開了門,隻好壓低聲音附在他耳邊,聲音帶著蠱惑的曖昧,“等會兒萬一喝多了,你能送我回家嗎?”
謝聞瀾迅速偏過了頭,麵不改色揉了揉自己發紅的耳朵。
“王哥。”南渡這才轉向屋裡的人,麵上立刻掛上了笑,“您久等了。”他邊說邊往裡走,抬手端起一個酒杯,“在座的都是前輩,我先敬您。”
“那怎麼好意思呢。喬總難得來我這裡,該我敬您才是,”王尚遠看起來已經五十歲左右,生意場上混到這個年紀的都是人精,立刻站起來,姿態放得比南渡還要低,“來來來,快給喬總滿上。”
兩人舉著酒各自寒暄了一陣,南渡終於試圖切入正題:“剛剛來的時候路過王哥的門店,整個南方的銷售渠道,怕不是都在王哥這裡了。”
王尚遠嘿嘿一笑,卻壓根不接南渡這個話,隻是點點桌上的菜:“這道鬆鼠鱖魚可是這家店的特色菜,肉質鮮美外酥裡嫩,聽說還是乾隆皇帝點過的,你嘗嘗。”他眸光一掃身邊的人,“怎麼回事,快給喬總添酒啊!”
狐狸就是狐狸,酒過三巡一句生意上的話都不肯說,整個桌上不是讓喝酒就是介紹各大菜係,一點合作的意向都沒有露出來。
南渡當然知道如何對付這種人,但是他沒開口,餘光瞥了眼後麵的謝聞瀾,順著王尚遠的話默不作聲地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看著時間差不多到了中場,才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間。”
直到出了門,他站得筆挺的身子才開始有些搖晃,拿涼水衝了把臉,脊背靠在洗手間的牆壁上,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閉著眼睛半晌都沒有說話。
謝聞瀾盯著他蒼白如紙的臉:“彆喝了。”
南渡這才睜開眼睛,他一喝酒眼尾就會有些紅,沾了水跟落過淚一樣惹人心疼,南渡扯扯嘴角擠出一個笑,像是在包容不懂事的小孩子:“我在談生意。”
“那人是個老滑頭。”謝聞瀾是不喜歡生意場上的這些往來,但他是謝家的人,怎麼也會耳濡目染一些,“他從一開始就是故意的,他在等著你焦急崩潰後先報底價,這樣才有談判的本錢。”
南渡抬眸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彆喝了。”謝聞瀾放軟聲音,“我們回去吧。”他從前一心要進實驗室,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智慧會用到這個上麵,“我們也晾他幾天,等他著急了,自然會自己過來跟你聊的。”
“但是我沒有時間了,”南渡搖搖頭,“從梁業那邊拿到的廠子馬上就要開工,王尚遠手裡有國內最好的銷售渠道。”
謝聞瀾望見他眼尾的漫開的紅色:“一定要現在做嗎?”
“你不懂,”南渡笑了笑,“國內助聽器市場90都被國外的六大品牌壟斷,一點大的專業級助聽器都要七八萬,普通人根本戴不起,”南渡望了眼自己的腿,“我知道那種感覺,所以……我得做點什麼。”
【好感度+10,當前好感度:50】
謝聞瀾愣住了,他以為南渡會分析公司的危機和利弊,卻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說這個。
他爸謝安和覺得自己是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藝術家,從謝聞瀾記事起就在他麵前痛罵商人身上的銅臭味,謝聞瀾耳濡目染,曾經一度養成了需要謝不眠送上山教化的叛逆性子。
他從沒想過,在謝安和嘴裡滿眼勢力算計的商業,還能有另一種價值。
謝聞瀾突然想起來,宏興從四年前就開始由材料行業轉向醫療器械,難道是因為……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南渡在那個雨夜無助地等著人救援的樣子,抿緊了嘴角。
“好了,進去吧。”南渡擦乾手,“下麵還有半場呢,你的意見我會考慮,等會兒探探他的口風。”
“我替你喝。”謝聞瀾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彆喝,我替你去。”
“你?”
“我會做好的。”他又垂下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你相信我。”
於是南渡真的坐在一旁不再管他,謝聞瀾沒有南渡那樣的好耐性,直接將東西往王尚遠跟前一推:“王總,這是我們的策劃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