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成親的話,”殷卯抱著本黃曆翻了半天,“下月初二,春生草長,宜嫁娶宜納吉,是個好日子。”
“換一個吧。”
“換一個吧。”
南渡和衛泱異口同聲道,隨即相視一眼,又不自然地轉過了頭。
“那不然……”殷卯又往後翻了一頁,“初二那天……也可以。”
“三月開春嘛,都好都好。”
二人這才點了點頭,衛泱轉過頭:“師尊,我……”
“我知道。”南渡諒解地笑了笑。
於是兩人默契地跳過了這個話題,趕走了殷卯,衛泱自己跳上床將南渡擁在懷裡,執起他的手腕,輕輕碰了下上麵已經褪去的傷痕,在南渡的耳尖吻了一下:“師尊想怎麼辦?”
“什麼?”
“宴會啊。”衛泱興衝衝道,“師尊想請誰,在哪裡,若是想讓師伯他們來也不是不行,”衛泱想了想,口出狂言,“大不了我就去把他們綁……”
“衛泱。”
南渡叫住他:“你是結婚,不是結仇。”
衛泱不置一詞:“那我就放滿城的花燈,十八裡紅妝二十六台樂,還要……”
“不要那些,”南渡直起身,伸出一根手指在衛泱嘴角點了一下,“我隻要你就夠了。”
衛泱的心臟像被根羽毛撓了一下,嘴角忍不住勾起來,還是道:“可是我想給師尊這些。”
“成親是兩個人的事,你我既都無父無母,那便也不用做給彆人看。而且……”南渡頓了頓,“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南渡沒有直接言明,可衛泱立刻就聽懂了。
他們都清楚二月二是一個輪回與終結,連成親都不敢選在那一天。
九十八世輪回的時候衛泱總覺得無比漫長,可唯有這一次,竟然生出了永遠繼續這樣下去的念頭。
不辦也好,衛泱想,要是他們婚宴上的賓客在下一次輪回裡對他拔刀相向,他怕是還手的時候都要猶豫。
“但是聘禮還是要的,”衛泱說完卻又頓住了,金銀財寶對南渡來說毫無用處,他每次輪回時都是空空如也,衛泱不清楚南渡是否也一樣,“這裡的東西……師尊有什麼,是能帶的嗎?”
南渡唰得打開折扇,兩隻小人並列挨在一起:“聘禮。”
“這個怎麼能算!”就算是尋常百姓下聘,也沒有一把折扇就打發的,可衛泱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想到什麼特彆好的東西,於是拿下巴蹭了蹭南渡的側頸,“那等我想到了再送給師尊。”
南渡點了點頭,又道:“衛泱,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
“去哪裡?”衛泱一怔,反手握住南渡,“就我和你?”
“哪裡都行。”
南渡與他十指相扣,重複道:“我們。”
*
等南渡身體稍稍養好了一點,衛泱便開始興致勃勃地安排這次旅程,春天自然是個下江
南的好季節,他們還沒結婚便度了蜜月,乘船一路南下,沿途流水潺潺,春日芳菲次第而放。
二人剛一踏進江州,便見到滿城桃花灼灼,楊柳依依,飛絮順著河堤飄進城郭,像漫天粉色的裡下了一場柔軟的雪。
入鄉隨俗,衛泱與南渡坐在街旁,要了兩籠老字號的湯包,皮薄鹵足,蒸汽徐徐,隻需拿筷子輕輕一戳,濃鬱的香味便撲鼻而來。
他二人衣著不俗,相貌又都是擲果盈車之輩,往這裡一坐,簡直就是店家的活招牌,外出的女兒們正要拎著手帕上去搭話,便見那位黑衣公子夾起一隻湯包,用勺子接了,筷子戳破輕輕吹了吹,這才笑盈盈地遞到白衣的那位嘴邊。
就算是兄弟,也沒有成人之後還這般親密的吧?
“爹爹,”旁邊的小女孩去拽中年人的衣袖,嬌聲道,“哥哥喂,我也要喂!”
南渡耳朵都紅了,狠狠地在桌下踹了腳衛泱的小腿:“衛泱!”
衛泱笑得更燦爛了,還把勺子往前遞了遞,大有南渡不吃他就不放下的架勢:“師尊,小心燙。”
南渡隻得張嘴含了進去,湯□□薄,內裡卻鮮嫩多汁,店家以鬆針鋪底,吃起來還有淡淡的鬆香,並不覺得油膩,反而慰藉妥帖。
衛泱一隻手撐起下巴望著他,跟著滿足地歎了口氣:“師尊,這是我這幾l輩子裡,最輕鬆的日子了。”
南渡望他一眼,他胃口小,隻吃了兩二個便放下筷子:“我也是第一次以遊客的身份來這裡。”
衛泱的眼睛瞬間亮了:“真的嗎?”
“嗯,”南渡點頭,“從前來這種修真位麵,都是執行任務,還未曾有時間好好看過。”
於是衛泱也不吃了,將遠超於物價的銀子往桌上一扔,拉起南渡的手,興致勃勃地就要帶他去逛街。
江南富庶,酒肆勾欄到處可見,遠遠便有香粉和歌聲飄來,吳儂軟語的小調,衛泱跟著哼了兩句。
南渡挑眉看他:“你還會這個?”
“嗯哼,”衛泱得意地應了一聲,又伸手去揉南渡的頸側,“師尊不會從來沒去過吧?”
南渡聽出這話裡有幾l分讓他吃醋的意思,可他沒接,反而故意笑道:“我?我當然去過啊。”
“去過?”衛泱果然皺起眉,連手指都用了力,“師尊去那裡做什麼!”
“嗯……我想想,”南渡摸了摸下巴做出思考的工作,“用這裡的話說,應該是……唱曲兒的那個?”
“唱曲?!”
衛泱的兩隻眼睛已經完全變了,他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南渡站在台上賣藝的樣子,心裡更加怨恨看到這一幕的每一個人,一隻手掐住南渡的腰,恨恨道:“師尊唱的什麼曲兒?”
南渡踮起腳尖,在他的耳邊哼了個調子。
現代歌詞大都直白露骨,衛泱雖然有些詞彙沒聽懂,依然被吹紅了耳朵,偏頭輕輕咳了一聲:“師尊剛剛在詞裡,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