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南渡瞥了他一眼,緩緩往前踏了一步,笑道:“鄒經理,彆來無恙。”
鄒原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起來。
的確,南渡當年在P&C做總裁的時候,鄒原還隻是
個小小的經理。
他對這個不苟言笑雷厲風行的冷美人上司有著近乎本能的恐懼,當即後退了一步。
“鄒經理這麼害怕,”南渡語氣戲謔,拉開椅子往下一坐,“到底是因為再見到我,還是說……因為我知道當年P&C都發生了什麼事?”
“您,您說笑了,”鄒原勉強扯出一個笑容,“P&C不是自己意外起的火嗎,能發生什麼事呢?”
“是啊,互聯網公司嘛,就是意外比較多。”南渡的手指敲在桌麵上,“比如……故夢今天,也隻是無人機意外地出了故障,地下四層因為操作意外爆炸,對吧?”
“南渡!”牽扯到自己的利益,鄒原的臉色立刻變了,“你彆以為我不是知道你是……”
陸星野的槍砰的一聲拍在了桌麵上,子彈出膛,從鄒原的耳邊擦過。
鄒原猛地後退一步,椅子跟著撲通一聲滾落在地上,胸口起伏:“你,你……”
“不好意思,今天總是手滑,”陸星野拾起□□,與南渡十指緊扣,“隻是剛剛似乎聽到了什麼?”
“我這個人語言比較匱乏,”槍口在陸星野手裡轉了個彎,“我老婆除了是我愛人,還能是什麼呢,鄒董?”
“噓,鄒董想好了再說,”陸星野指了指他的腕上,“比如,先問問您手上這隻表呢?”
他話音剛落,鄒原手上的智能腕表就開始發出異常的紅色警報,隨後,那原本鬆鬆垮垮的表帶突然開始纏附著收緊,像是盤旋在手上的毒蛇,狠狠地嵌入了肉裡。
鄒原冷汗直冒,疼得大叫起來,為了防止監聽,他這副表已經是公司最高的安全係統,如果這都能被輕易攻破,那就隻能說明……
鄒原驚恐地望向對麵的兩人,他們並排坐在一起,容貌雖然都精致出眾,鄒原卻覺得自己好像是看到了地獄的修羅,鄒原一隻手捂著胳膊:“我的保鏢就在外麵,你們以為殺了我就能走嗎?”
“特彆是你,”他哆哆嗦嗦指向南渡,“要是讓人知道你是實驗……”
“是啊,”南渡按住試圖發火的陸星野,朝鄒原勾出一個漂亮的笑容,“不過在你公布我之前,要不我們還是先聊聊,你和前任檢察官黃忠的事?”
“包括現任的檢察組,那位新法官的兒子,也是在故夢裡工作吧。”
“還有,你埋在地下四層的……實驗記錄。”
鄒原臉上的鎮定迅速垮了下去,似乎想到了什麼,戰戰兢兢望了眼自己的腳下:“你,你不會是……”
他好像把南渡當成了在實驗室受到虐待之後出來報複社會的恐怖分子,麵目突然變得猙獰:“我當時,我當時是不知情的!”
“你那個時候,我沒有參與過!”
“你放心,”南渡轉手將芯片的複製品扔到他身邊,指尖搭在桌麵上,“這一次,我愛人還在。”
陸星野心頭一跳,默不作聲握緊了南渡的手。
“你可以好好地做你的生意,隻要不試
圖碰實驗體,不主動作死,我們可以相安無事。”南渡收攏指尖,“不然,我也不敢保證,這東西會不會人手一份。”
“至於今天的事,你隻需要按我說的做,那位小醜先生,我會給公眾一個滿意的答案。”
“畢竟,”南渡笑了下,他抬起眼,透過落地窗,定定地注視著窗外的屏幕,用和三年前一樣的語氣,輕聲開口——
“這隻是一場意外。”
*
“新紀元207年6月25日,前日諾亞大廈事件終於徹底告一段落,關於AI生命權的立法問題已經提交總署法院,將於下月十五日正式開始進入起草流程。其中,故夢公司表示,無人機失控和AI暴動行為均屬網絡黑客小醜作怪,目前公司技術部門已與政府合作,定位到其IP,正在全力抓捕中……”
背後的視頻裡,IP定位鎖定到一扇暗門,一排技術人員緊張兮兮地敲著代碼,結果暗門掀開——一隻腦門上畫著鮮紅叉號的兔子就露了出來。
那兔子正抱著腳吃爆米花,猛地一見人,爆米花嘩啦灑了技術員一屏幕,隨後瞪大紅彤彤的雙眼,雙耳交叉,自以為恐怖地朝著屏幕齜了齜牙,在技術人員發動攻擊之前,猛地從屏幕下方逃掉了。
“宿主,宿主,宿主!”354噌噌噌找到南渡,“他們已經是第五次打擾我看偶像劇了。”
“行了,又抓不到你。”南渡把他的兔子耳朵拎起來,“再溜兩天找個機會扔個bug假裝被抓,然後就回去吧。”
354的耳朵晃了一下,其實這麼多個世界,他和南渡還是有那麼一些些感情的:“那你呢?”
“回去幫我謝謝你們主神,”南渡衝他一揮手,“要是以後有機會,我會考慮去做他說的工程師的。”
“你現在也可以去啊。”
“現在不行,”南渡一笑,“我老公說要請假度蜜月。”
大紅跑車停在監察處的門口,南渡雙腿交疊往車門上一靠,看著年輕的執行官披著外套從門口走出,剛要開口,一個小男生就擋在了他們之前:“帥哥,加個通訊唄?”
“不加!”
麵前的南渡還沒說話,小男生驚恐地回過頭,就看到他們執行官大人黑著臉立在身後,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他有家室了。”
陸星野說著,一隻手宣示主權般牽著南渡,上下掃了一眼男生的工牌:“上班時間閒聊搭訕,回去把隊內守則抄一百遍交過來。”
隊內守則一千多條,小男生臉都白了:“隊隊隊長……”
“兩百,”陸星野擲地有聲,“繁體。”
小男生嗖的一下就跑了。
“嚇個小朋友做什麼?”南渡掃了眼小男生的背影,“他那雙眼睛看著還挺乖的。”
“哥哥,”陸星野抬手將南渡按在車窗,咬牙道,“我讓你來接我,不是讓你來氣我的。”
“我來這裡,隻是某個人說他腿斷了。”
南渡那天晚上差點沒把陸星野腿
給打折了,於是後半夜,陸星野主動跪在了床上,當然,他的腿往下,南渡的便是往上的。
結果一覺醒來,陸星野哭哭啼啼說自己腿斷了隻能被困在監察處裡,非要南渡來接他。
南渡望了眼站得修長筆直的陸星野:“看起來恢複倒挺快,那我走了。”
“哎哎哎!”大執行官能屈能伸,剛剛還在嚇唬小朋友的人當場碰瓷一樣軟倒在南渡懷裡,“哥哥,我真的腿疼。”
“你活該。”
南渡拉開車門上了車,陸星野自己一拐一瘸地坐上副駕,又笑嘻嘻道:“我剛剛聽到哥哥叫我什麼了。”
南渡挑眉:“你監聽我?”
陸星野心虛地瞟了一眼上方的監控攝像頭。
車子在一條商業街停下,花坊在這裡有訂單,南渡下車正要過去,就被陸星野從身後抱住了:“哥哥,你生氣了嗎?”
“你說呢?”
南渡這麼說,陸星野已經明白他並不是真的生氣,於是得寸進尺地靠近了一步,手指扣著南渡的長發:“那我在你不在的時候拿證件登記了婚姻狀態,你會生氣嗎?”
“會啊。”南渡笑起來,“我後悔了。”
於是陸星野懲罰性地在他脖頸上磨了下牙:“你說你喜歡我的,不可以後悔。”
“那我也說過人類是善變的,畢竟這樣一個AI丈夫,愛吃醋又小肚雞腸,你每天走在哪一條路上都有可能被通過監控看到,一點隱私也沒有,跟他吵架多說了一句話就會當真,智障又難哄,還……”
陸星野急了:“那AI還是有很多優點的!”
南渡轉身望向他,故意道:“比如呢?”
“比如……”
陸星野伸手打了個響指。
街角的裝飾燈次第亮起,恍若一片暖黃色的燦爛星河,從他們腳下照亮回家的路。
天空中開始出現盞盞的花燈,數字燈火與煙花一起蔓延在天幕裡,從城市的四周圍攏,繞成一朵漂亮的薔薇花。
“比如他可以隨時隨地,為你點燃滿城的煙花。”
“又比如……”陸星野手腕一轉,滿街的機器人們搖搖晃晃地排成隊,圓形的掃地機器人,高大的安防巡邏機器人,喜慶機靈的迎客機器人,甚至還有憨態可掬的數字玩偶……它們同時從店裡走出,數字眼睛彎起來,兩隻機械爪抱在胸前,朝著南渡比了一個愛心——
“又比如——”陸星野繼續道:
“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不管他的數據如何損毀,在他的核心代碼裡,永遠會在第一眼就愛上你,保護你。”
無論是在陰暗潮濕的酒吧後街,在觥籌交錯的頒獎典禮,在莊嚴肅穆的拜師大典,還是在當年的地下車庫……
無論他有沒有記憶。
所有的數字往後推,陸星野底層的代碼裡都會寫上三個字——我愛你。
“所以哥哥,”陸星野俯身去吻南渡的唇,“不要後悔好不好?”
不過
他的嘴唇還沒碰上,就被一張薄薄的卡片擋住了。
“這是……?”
陸星野把卡片翻過來,聽到南渡說:“嫁妝。”
那是一張監護人身份登記卡。
三年前,每一個要試圖人類社會找到工作的AI都需要一個法定的人類監護人,來保證他們能夠被成功追責,監護人的條件極為嚴苛,如果AI犯罪殺了人,監護人也是要跟著一起以謀殺罪論處的。
而那張卡的發卡日期為:新曆204年5月20日。
陸星野的手指顫了顫——在他們分手後,那個他哭著來找南渡教他愛人的雨夜裡,其實第二天,南渡就準備了這個。
如果不是P&C和南音的事,他們本來……應該在那時候就在一起的。
南渡從來,都沒有因為他是AI而怪過他。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陸星野,”南渡道,“無論AI是否平權,你都不應該因為你的身份而感到任何自卑。”
“當年那些人因為你是AI將你停職,那是他們的錯,如果我當年因為你是AI跟你分手,那也是我的錯。”
“當年我們……都太自以為是了。”
陸星野太害怕南渡不愛他,而南渡又太害怕被拋下。
但他們又都太卑微和驕傲……不過好在——
好在他們經曆那麼多,換來了一次重來的機會。
“我希望你永遠像當初一樣,驕傲恣意地活著。”
“因為,你是我的AI。”南渡拉近他,“我為你敲下第一行代碼,為你塑造你第一根骨頭。”
“我教你運算,也教你世故,教你虛偽的人類與這世界的愛與恨。”
“你的生命裡有我的一部分,你是我的被監護人。”
“也是——”身後煙花璀璨,南渡抬眸吻上他,輕聲道,“我的愛人。”
年輕的愛人總要經曆磋磨才能再次明白——
其實陸星野一直都沒有離開過他。
其實南渡一直都很愛他。
不過好在——
次次輪回,他們世世都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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