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領,地下室的電梯破解好啦，您沿B區往右走，樓層已經幫您按好了,上電梯去13樓，沈哥在那裡等你。”
“收到。”
南渡檢查了下身上的武器，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夜視鏡。
隻是，他剛往前踏了一步,耳邊就傳來機械警報的滴滴聲,一道紅點自動出現在他的眼鏡上,隨著夜視鏡的放大不斷推進，半張淩厲的側臉出現在南渡的虹膜上。
南渡幾乎一瞬間就感到了危機。
那人一隻手搭在車門，指骨修長用力,在南渡的腳步上響起的下一秒就敏銳地轉過了頭,隨後，鷹隼般的眸子微眯了起來。
南渡站在被燈光分割的柱影間,身上披著一件純白色的西裝，似乎是剛從某場宴會出來的貴公子，長發懶散地束在腰際,胸口處還彆著一支鮮紅的玫瑰花。
察覺到他的視線,藏在金絲眼鏡後的桃花眼微彎了一下，禮貌性地回了一個微笑。
陸星野幾乎一瞬間就感覺到了怦然心動。
真奇怪，他二十年來從未被驚動的心臟好像刹那間活了過來，在南渡朝著他邁步的同時,陸星野大步朝著南渡走了過去。
南渡垂落的手指搭在腰際,剛剛摸到槍身的同時，陸星野忽然朝他伸出了手。
南渡很難形容那一刻的感覺，好像一隻時隔多年迎接主人回家的大狗一樣,無害地朝著他伸出了爪子，沒有匕首也沒有手.槍，空空蕩蕩的一隻手，指腹白淨，沒有槍繭。
而且這人的語言聽起來也不怎麼好，初次見麵，不說你好，反而道：“幸會。”
南渡將手從口袋裡抽出來，白皙的手指搭上他的指尖：“幸會。”
“交流會還沒結束，你是迷路了嗎？”陸星野掃了一眼，“什麼職業啊，我告訴你怎麼走。”
聯盟科研交流會，彙聚了各個領域的不同專家，不同職業分布在不同的樓層，比如南渡今天的暗殺目標，特殊職業者，就在第13層。
他還沒來得及讓沈檸打開其他樓層的權限，南渡一頓，鼻尖嗅到玫瑰花的香氣，那是他剛剛為了進入這個房子在宴會上隨手拿的，於是道：“植物學家。”
“剛剛想來一樓花園看看，就繞到這裡了，”南渡問，“你呢？”
陸星野想開口，手上一扯，一串鑰匙嘩啦一聲，那是他剛剛為了開汽車門查情報從技術處要來的，於是話音一轉：“汽車修理工。”
“哦，”南渡笑了，在他乾淨整潔的衣服上停留了一瞬：“真巧。”
他一笑，陸星野就微微錯開了視線：“特殊職業在13樓，右轉電梯上去，隨後……”聽說今晚混進了幾個幫派，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安全，他又道，“要不還是我送你……”
“相逢有緣，”陸星野還沒來得及開口，南渡伸手將彆在自己胸口的那支花抽了出來，指腹摩擦了一下花瓣，這才遞給陸星野：“送你個禮物。”
“弟弟這麼年輕就做這麼辛苦的工
作？”南渡上前一步，將花枝從他的領口換到了陸星野的領口，長發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脖頸，指尖隔著薄薄的襯衫掃過胸口，唇角微彎，“拿去換點好吃的，乖。”
陸星野渾身一顫，便聽得他在耳邊道：“再會。”
轉身進入電梯門，南渡的臉立刻冷了下來。
這個時代的車險比人身意外險的花樣都多，就算你撞得車頭都沒了，維修機器人也會在各個路口五分鐘之內將幫你把車拖走，沒人會需要一個汽車修理工。
所以南渡從一開始就沒信。
他上了電梯才按下耳麥：“負一層地下車庫C區疑似有其他幫派的人，讓接應小隊換個路線。”
“什麼！”沈檸在那頭大叫，“首領你和他碰上了嗎？有沒有事？是不是打起來了？”
“沒有。”南渡回憶了一下，“他好像……不太想惹事。”
“不過我把磁極芯片放在花裡給他了，如果他靠近的話，係統會警報的。”
南渡像是想到什麼，輕輕地撚了一下指腹，笑起來：“希望他彆丟吧。”
*
和早已被淘汰的汽車修理工一樣，這個落滿酸雨缺少光照的大地上，仿真花做得比真花還要逼真漂亮，沒有公司需要一個外出工作的植物學家。
但是——陸星野將花放在鼻尖輕輕地嗅了下。
一些配糖體分解後的不明氣味。
陸星野從前對一切實用價值以外的都表示不解，包括鮮花和繪畫。
可唯獨這一朵……他好像突然理解了人們所說的——香味。
這不對，他和南渡，分明隻見過這一麵罷了。
陸星野垂眸看了看自己被握過的手指。
“少校！少校！”通訊器裡有人呼喚，“請問您將目標的行駛記錄上傳了嗎？我們這邊還沒有收到。”
“不好意思。”陸星野靠回身後的柱子上，“剛剛通訊頻道好像斷了一下，我現在上傳。”
他傳完資料，又按下隊內語音：“等會兒疏散民眾的時候記得謹慎一些，務必保證公民的安全。”
“這不是應該的嗎？”曲驍在語音裡笑了一聲，“隊長，您個首席執行官在這兒給我們背入隊須知呢？”
陸星野沒理他，強調道：“特彆是13樓的特殊職業者，你親自帶人上去，一定確保不要受傷。”
“什麼特殊職業人群還要我去？”曲驍道，“不會是……”
他這麼說的時候，陸星野居然沒有立刻反駁，曲驍立刻來了興趣：“好啊，我說您今天怎麼突然這麼反常，漂亮嗎隊長？要不您跟我說下特征，我檢查的時候順帶幫您看一下身份信息已婚未婚？”
“不需……”陸星野的話說到一半，忽然又改口道，“男，白色西裝，長發，身高……”
“蕪湖！”曲驍拍了下身邊小於的腦袋，“愣住乾什麼快記啊，等會兒見到了千萬禮貌點，說不定這以後就是你師娘了呢。”
於溪是陸星野
在軍校帶出的第一批學生，算是他半個徒弟，聞言立刻瞪大了眼睛：“不是啊，我沒見過隊長……”
“人家能讓你見到，”曲驍道，“隊長您跟人家什麼時候認識的啊，怎麼去撬個車突然冒出這麼一個人來，是破鏡重圓，還是……一見鐘情啊？”
“閉嘴，”情報科那邊分析出了結果，陸星野終於起身，將玫瑰珍重地重新插回自己的口袋，“不用問，也彆讓小於打擾他。”
陸星野輕聲道：“找到人之後護好，派人跟著把他送回家就行。”
*
但是南渡在第二天晚上就聽到了警報聲。
磁極追蹤芯片很隱蔽，沒有聯網定位功能，因此很難被一般的檢查機器發現，更何況陸星野也沒有拿那朵花檢查的意思。
這種芯片隻有一個功能——當芯片另一個攜帶者出現在半徑範圍內的時候，主機端便會發出警報信號。
但是這都過了一天了，陸星野怎麼還沒把這玩意兒扔掉？
南渡皺起眉，他們昨晚暗殺目標隻是個複製品空殼子，所以才要來這裡取那人真正的生物芯片，這個訂單太大，絕對不能失敗。
暗門閉合之前，南渡將裝著芯片的箱子扔進沈祀手裡：“你先走！”
隨後回過身，一腳踹在了舉槍的那人身上，子彈打偏了一瞬，那人搖晃著站起來，南渡摸到腰間的匕首，正要出手——
砰！
南渡被人拉著手臂護到懷裡，陸星野放下手中的槍：“你沒事吧？”
他的長風衣幾乎將南渡整個圈住，像一個穩妥而安全的懷抱，陸星野一隻手護著他，另一隻手舉著槍掃視了一圈周圍。
將死亡那人的外貌特征傳輸痕跡，又在桌上被取走的生物芯片的位置望了一眼，目光一沉。
“你……”事情都到了這個份上，有人死在彆墅裡，芯片被取，而自己恰恰出現在這兒，南渡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嫌疑程度毋庸置疑，指尖夾著刀片，為了使對方放鬆警惕，故意先裝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你怎麼來了？”
陸星野一低頭，便看到了南渡一雙清澈驚懼的眼睛。
他的瞳孔晦暗了一瞬，莫名地生出一種將對方按在懷裡的衝動。
“彆害怕。”陸星野將槍收了起來，伸出那隻手，笨拙又安撫地拍了拍南渡的脊背。
南渡：？
“這家的主人車子好像壞了，我在車庫確認的時候沒聯係上他，就來看看。”陸星野這個時候依然令人費解地維持著他那修車工的身份，又問南渡，“你沒事吧？”
南渡搖了搖頭，指尖的刀片一鬆，從他懷裡撤了出來：“沒事。”
他退步的時候風衣一動，南渡從挑開的內側口袋裡看到昨日的那支玫瑰，挨著胸口，緊貼心臟。
“沒事就好。”陸星野用文字將情況給曲驍發了過去，提醒道，“島上不安全，下次不要一個人跑這麼遠的地方了。”
“我不知道，抱歉，今天多謝你了。”
既然他沒有要提這件事的意思，南渡更加不會主動，轉身就要離開，結果一開門，一陣冷風吹來，雨絲順著就進了門。
大雨還沒來得及落到他身上，一把黑傘就擋在了他的麵前。
“外麵雨還挺大的，還好剛剛修車的時候抽了把破傘，”陸星野將堅韌的扇麵撐開，“不介意的話，我送你回家吧。”
聯盟特種作戰武器之一，TK20千機，特殊鋼化材質製成，把手處是一把長劍，戰鬥時每一柄扇骨都可變換成柳葉般的飛刀。
現在成了執行官送人的回家隨手抽的破傘。
“好啊。”南渡笑著點了點頭。
陸星野走了，他才好叫人把不該有的痕跡處理乾淨。
南渡上前一步與他並立在傘下，陸星野抬手撐起傘，幾乎全都傾斜在了南渡那邊，外麵雨很大，他們挨得很近，陸星野覺得胸口的玫瑰和碰到的肩膀一起發燙起來。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永遠冷靜自持的內核見到南渡就開始不斷宕機，好像不斷收縮指令的代碼，所有的0和1最後隻夠拚成兩個字——靠近他。
“小心。”
彆墅外院子裡的花園有一片淤泥，陸星野把傘遞給南渡，自己先踩過去，往上墊了塊石頭，這才朝著南渡伸出手：“過來吧。”
南渡的指尖微微一頓。
這人的態度，好像他是什麼見不到塵土的嬌貴月亮一樣，連點泥不讓他踩。
這麼多年，會把當成你瓷娃娃一樣珍重護著的，隻有一個……
南渡目光一沉，搭上他的指尖，手指收攏，仿佛牽手般緊握在一起，陸星野主動找起了話題：“昨天……散場之後，我去找過你。”
他昨天是從13樓跳下去的，南渡笑了笑：“花園裡有個暗門，我看完之後，就直接走了，怎麼了？”
“沒什麼，宴會上出了點事，怕你不安全，”陸星野道，“今天怎麼到這裡了？”
他這個時候才問起南渡出現在這裡的事，好像是閒聊時的一句陪襯。
“我來島上找一朵花。”
“聽人說這裡有，便過來看看。”他這話漏洞百出，南渡留心著陸星野的反應，結果發現他毫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