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宛如一具斷了線的風箏,從空中直直墜落,他卻什麼也不能做,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沉入黑暗的河流。
深秋的河水冰冷刺骨,裹挾著令人絕望的死亡氣息一點一滴地汲取著皮膚上所剩無幾的溫度。
苦澀的河水灌入口鼻,奪取他最後一點自由呼吸的權利,他的世界驟然隻剩下黑白二色,唯獨懸掛在脖頸上的那一小段竹節還維持著最開始的青翠。
如果,如果它真的可以實現佩戴者的一個願望。
我許願……
……
楚書醒過來的時候眼角依稀有濕潤的痕跡,胸口悶悶的,怎麼都喘不過氣來,他下意識的地抬手去摸自己脖子上的掛飾,結果沒有感受到熟悉的冷硬手感,倒是摸到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半夜三更的在自己的身上摸到了一個腦袋,楚書差點把魂都給嚇飛了,他立馬伸手去拉旁邊的台燈。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哢噠”,床頭櫃上的台燈被他打開了,借著房間裡亮起來的暖色光線,楚書才總算是看清楚自己剛才摸到的是個什麼東西。
那是個毛茸茸的黑色小腦袋,而或許是被楚書剛才的這點動靜給鬨醒了,此刻這顆小腦袋的主人正拿手揉著惺忪的睡眼,用著夾雜著濃濃困意的聲音含糊不清地開口:“怎麼了?”
怎麼了?我還想問怎麼了呢!
楚書將人從自己身上扒了下來,剛才他就隻顧著腦袋的事情了,並沒有注意到這位少年跟個八爪魚似的手足並用緊緊纏在他身上,難怪他剛才在睡夢中總感覺像是要窒息了一樣怎麼都喘不過氣來。
“你好端端地不在床上睡覺,擠到我被窩裡做什麼?”
楚書眯著眼睛,指著他昨晚剛換了嶄新的床單被套看上去就很好睡的單人床,考慮到已經入冬了,他還特地在下麵墊了三床厚實的棉花,豌豆公主的床都不一定有他的舒服。
不過這些都是給某個正在長身體的少年準備的,他自己就在地上隨便鋪了兩床被子湊和著睡,明明睡覺之前兩人還一個床上一個床下的睡得好好的,怎麼做個夢的工夫,這家夥就鑽到他被窩裡來了。
太宰打了個哈欠,“因為我冷,你的被窩看起來比較暖和。”
隨即他又跟個八爪魚似的擠了上來,還一邊把自己冰涼的雙手伸進了楚書的睡衣裡,在他細瘦的腰腹上胡亂掐了幾把,最後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聲,“真暖和。”
楚書黑著一張臉將他作亂的雙手從自己的睡衣裡拿了出來,他卻突然委屈巴巴地把腦袋湊過來在楚書的嘴巴上啃了幾下,“我都有好幾天沒見到你了,稍微親近一點都不行嗎?”
室內昏暗的光線將他臉上略顯稚嫩的線條渲染出幾分落寞的色彩來,楚書想起自從他去了十年後的世界後,確實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這位少年了。
嗯?等等……
他真的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沒有見過太宰了嗎?
為什麼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仿佛在未來的世界裡,他不曾和太宰分開。
而就在他沉思之際,卻有人趁著他發呆出神的這會子工夫,愈發地得寸進尺起來。
等楚書回過神來的時候,上半身的睡衣扣子已經被解開了大半,罪魁禍首就跟研究世界地圖似的從北到南一寸一寸地往下探索,眼看著下方陣地就要失守,楚書連忙伸手攔住他南下的打算,板起一張臉義正嚴辭地教育他:“這裡是禁地,未滿十八周歲不得開墾。”
十六歲的少年哼唧了幾聲,拿著毛茸茸的腦袋在他的脖頸間撒嬌般地磨蹭了好幾下,一邊親昵地啃咬著他的脖頸一邊用軟糯甜膩的聲音跟他撒嬌向他申請臨時開墾權。
楚書心如磐石,堅決不為美色所折服,勢必要讓這位少年見識一下他這個社會主義接班人的錚錚鐵骨。
直到他的耳邊傳來一句似撒嬌似歎息的聲音。
“我喜歡你……”
聽到這句話,楚書的眼前突然一黑,他像是被人從身後用棍子狠狠擊中了腦袋,腦子裡傳來一陣陣刺耳尖銳的鳴響,像是信號不良的黑白電視機,隻能發出一些斷斷續續怎麼都聽不清楚的語句。
“我……喜歡……”
“我……騙你……的……”
……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楚書發現自己正躺在他的那張床上,印花床套上那隻憨態可掬的熊貓此刻正與他大眼瞪小眼。
楚書此刻感覺自己的腦袋就像是一顆熟透了的西瓜,疼得幾乎就要炸開,他艱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趿拉著拖鞋走出了房間,昨晚鬨騰他的那位少年此刻不知去向,狹窄的出租屋裡隻剩下他一個人。
楚書頂著一頭媲美雞窩的發型,晃晃悠悠地飄進了洗手間,從洗手池上方的那麵鏡子裡看到了自己蒼白得跟個鬼似的臉色,以及眼底那媲美國寶的黑眼圈。
看著鏡子裡那張寫滿了“衰”字的臉,楚書歎了口氣,掬了把冷水拍在臉上,又把那頭狂放不羈的雞窩整理了一下,整個人看起來才精神了許多。
整理衣領的時候,楚書在脖子上發現了一大片青青紫紫的痕跡,甚至還有尚未褪去痕跡的齒痕,楚書默默將睡衣的衣領扣到最高,擋住了那片慘不忍睹的痕跡。
但是下一秒,他又突然扯開衣扣,一把貼近對麵的鏡子,隨後又拿手在脖子上來回摸索了好幾下。
沒有!沒有!沒有了!
他一直掛在脖子上的那節伴生沒有了?!
楚書一下子慌了,那節伴生竹對他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楚書也顧不上整理自己了,他立馬把出租屋裡裡外外都翻了個遍,但是都沒有找到那節伴生竹。
他記得他去十年後的世界的時候,那節伴生竹都還好好地掛在他的脖子上,難不成是落在了十年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