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1|劍子(2 / 2)

“若是以往,必然是第二劍子,如今第三劍子來勢洶洶,卻是不好說了。”

雖是議論,卻也無人舍得不去看那鬥劍台上的交戰,待那兩人戰得更為激烈時,議論聲也漸漸消失,所有修士俱是屏息凝神地觀戰,意圖從其中有所領悟。

與此同時,於為首石座上端坐的第一劍子,此刻也再不同於平日那般平靜,而是眸光銳利,猶若一頭意欲獵食的猛獸,盯住了鬥劍台上的兩人。

——他也被挑起了興致。

再看鬥劍台上。

晏長瀾先以拙雷劍與第二劍子交戰,互相一番試探,待試探過後,則都施展出各自的劍道真意來。晏長瀾才將雷之真意附著於劍上,而第二劍子的周身,則泛起一片粼粼波光,抬眼看去,好似長河環繞,若隱若現。

這一刻,晏長瀾忽而覺得有些眼熟,那條長河仿佛曾經見過?但他馬上也不覺奇異了,同為劍子,他曾經必然見過第二劍子出手情景,自然會對其劍道真意眼熟。而在他這般想著時,腦中就倏然出現了曾經第二劍子與第一劍子交手的情景,似乎是原本便存在的記憶。

緊接著,晏長瀾沉心定神,赫然躍起,那拙雷劍狠狠斬落在粼粼波光上,卻是刹那覺出一道極為強大的阻力,雷光與水光相接,發出“嗞嗞”的響聲。那水光不斷搖曳,長河也微微顫動,是在不停抵抗著。

儘管雷光強大,但那水光纏綿不儘,一時之間彼此僵持,甚至雷光被稍稍克製,眼見就要被水光淹沒下去——晏長瀾心中生出一絲激動之情,卻並沒有因此退縮,反而湧現一股豪情,左手掌心閃動光輝!刹那間,瀾風劍也出現在他手中!

晏長瀾猛地翻身,拙雷劍被他抽回,龐大的衝擊之力四散開去,被切開的水光一陣湧動,轉瞬合攏,重新環繞在第二劍子周身,而晏長瀾的瀾風劍卻立時與拙雷劍相合,二者一同斬下!

這一回,風雷兩種劍道真意彼此交纏,在晏長瀾一劍斬出時化為一片雷暴,凶猛地席卷而去。仿佛絞殺一般,攪動著水光,使得那處水光迸濺,第二劍子的真意長河像是被一片片切碎,一重重地削弱……

第二劍子的麵色肅然,再無一絲懶散。

又一道長河在他周身凝聚而出,與那些散碎的長河碎片相接,叫長河變得更為遼闊。而後是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足足五道長河迅速融合,隻要融合成功,它們幾乎就化為一片滄瀾一般。

晏長瀾自然一眼看出第二劍子的目的,哪裡能讓長河融合?心念轉動間,雷光、風暴再次糾纏,更快地在那些長河之中旋轉,每次旋轉一處,都能將那處的長河絞碎,而長河一旦絞碎,想要融合時就要先驅除碎片周遭染上的風雷真意,難以彙聚,漸漸地,儘管第二劍子極快地操縱長河,卻終究不比晏長瀾的破壞快。

終於,第二劍子體內法力告罄,而晏長瀾卻還剩下兩成,儘管他已是麵色發白,但眸光卻極是極亮,身上的氣勢也越發強大到恐怖。

第二劍子深吸一口氣,身形倒退數十步,輕飄飄地落在了鬥劍台下。

“我輸了。”

同一時刻,晏長瀾收起風雷真意,麵上露出一抹笑容。

“承讓。”

這是一個好對手,而第二劍子都能叫他酣戰一場,那麼第一劍子想必更是厲害。

晏長瀾迫不及待想要挑戰第一劍子,但此刻狀態不佳,他硬生生忍下衝動,收斂心神,往石座之處而去。

原本的第二劍子已主動坐在了第三尊石座上,晏長瀾回去後,徑直坐在第二尊石座,他不由看向第一劍子,恰好與之視線相對——就像是有劍光交錯,鏗鏘劍鳴一閃而沒。

兩位劍修,都期待與對方的交戰。

晏長瀾盤膝調息,體內法力奔騰不休,紫丹旋轉間,每一處丹竅儘皆吞吸起天地靈炁來,每一吞吸都有大量靈炁進入丹田之內,化為無數法力,填補紫丹的空虛。

下意識的,他意欲探入儲物戒,想要取出什麼增補法力之物,但心念轉動間,卻無物被他拿出,倒是叫他生出一絲疑惑。

不過,這一絲疑惑很快散去。

晏長瀾隱約知道,宗門裡並無這等物事,他少有離開宗門,自然也是沒有的。因此,先前想必不過是錯覺罷了,如今他好生調息,待恢複如初後,就該去找第一劍子挑戰起來。

同時,晏長瀾也分出三分心神觀戰。

因先前二三劍子之間對戰震動眾人,除卻第一劍子外,餘下數名劍子都看出自己等人與前三位的差距,便不曾立即挑戰他們,而是互相一通挑戰,將第四及之後的排位全數定下。

如今,輸給晏長瀾的第四劍子又輸給新晉第五劍子,眼見這位連輸兩場,自然有人將他當成了軟柿子,可這位劍修本就十分惱怒今日失利,出手便凶狠了些,後麵再來挑戰他的,全數被他擊敗,穩當地立足於第五。然後,這位調息完成,再挑戰先前占據自己位子之人,步步為營小心無比,最後以一劍之差,到底還是穩住了第四劍子排位。

至於被挑下去的第八、九、十三位劍子並不死心,又來挑戰新晉劍子,可惜依舊失敗,也無力再回歸劍子排位。被挑下去的原第五劍子則順利回歸。

最後,第一劍子排位不變,晏長瀾為第二,原第二劍子變作第三,第四不變,原第五劍子被大比勝出者的頭名取代,自己落在第六,第七劍子則是大比第二,原第六劍子落在第八,大比第三為取代第九劍子,原第七劍子落在第十。

故而終究還是有七名劍子保住劍子之名,那大比所出的佼佼者雖也極為厲害,到底還是隻有最前的三位能躋身劍子之列,且最前者,也不過是第五而已。

排位大致定下,眾多劍修幾番苦戰後,從先前的震懾中清醒過來,那一絲震撼便化為衝動,都是目光灼灼,看向前三人。

即便知道必敗,但劍修心中永無畏縮,被震懾即為膽怯,既膽怯,不對戰一場悍然麵對,如何能夠堅定心念?因此,不論如何也要迎難而上,戰上一回。

當即第八劍子起身,請戰第三劍子,敗;

第五劍子起身,請戰第三劍子,敗;

第六劍子起身,請戰第三劍子,敗……

戰過第三劍子,又要請戰晏長瀾,晏長瀾法力尚未恢複完全,但也都應下來這些劍子,不出意外,儘數擊敗,倒是稍稍體悟了一番他們的劍道真意。隨後,又是第一劍子被接連挑戰,同樣是一一接受,儘數擊敗。

待這些挑戰也都消停了,所有劍子儘數回到石座,一片靜寂。

旁觀的劍修們都在感悟先前的觀戰所得,不知是否還有挑戰,晏長瀾估量丹田中的法力,知已到了時候,便起身朝第一劍子說道:“請。”

第一劍子眉頭一揚,點頭應道:“走。”

兩人同時起身,都落在了鬥劍台上。

無須多言,二人都對此戰期待久矣,也不必試探,對彼此實力大略都有所知,於是晏長瀾初時已擎起雙劍,第一劍子持劍在手,赫然斬來。

驚天之意,氣魄驚人,顯露出第一劍子淩駕於天地之上的絕強自信,叫人心誌動搖,若非眼前之人是晏長瀾,在覺出這股驚天之意後就要先退後三分了。然而偏生就是晏長瀾,他非但不曾後退,反而迎麵而上,雙劍交錯間,那驚天真意被無數劍氣絞碎,而風雷真意席卷雷霆風暴,將那第一劍子包裹起來。

刹那間,第一劍子四周俱是雷暴,來回遊動,儘管他身法極快,在那數道雷暴之中穿梭遊動,依舊漸漸灼黑了衣角。

晏長瀾動作未停,身上閃過一抹雷光,就在雷暴之中與第一劍子激烈交戰,第一劍子轉動身形,驚天真意一斬之間,便從兩道雷暴之中斬過,以真意將那處虛空貫通,使雷暴儘管仍舊叫囂接近,卻被真意所阻,不能立即將那真意磨碎,也就無法將那道路再度阻塞起來。

同時,第一劍子躲過晏長瀾猶若狂風驟雨的襲擊,驟然出現在雷暴的另一頭,晏長瀾緊隨而去,卻被驚天真意橫斷前路。同時,第一劍子好似化為數個人影,從四麵八方包抄而來,晏長瀾並無這等分|身法門,但雙劍同時禦使劍法時,就仿佛生有八個臂膀,劍法綿密又不失暴烈,拙雷瀾風雙劍互相補足遺漏,也不管那些人影虛實,無論自何方斬來的劍光,都被雙劍擋住,似水泄不通——雙方都戰在極限,極限之快,極限之勇猛。

應對這第一劍子時,晏長瀾也生出與原第二劍子對戰時一般的酣暢之感,隻覺得這兩位劍子的實力相若,而第一劍子性情、劍法都更為暴烈,於許多劍修而言對戰起來更艱難些,於他而言則能戰得更加痛快。

晏長瀾此刻心若懸絲,不敢有半點分神,隻因兩人現在都將真意加注於劍法之上,法力澎湃施展,一應所學都在這般不間斷地迅猛對戰中施展出來,他一旦稍有懈怠,就會被對方尋得破綻。不過對方亦是如此,若是露出絲毫頹意,他就會抓住機會趁隙而上,將對方完全壓製在下風——如今雖交手之人不同,情勢卻仿佛他先前與原第二劍子交戰時一般,都是僵持,恐怕依舊是誰的法力先行告罄,誰便要落敗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

兩位劍修都是意誌極其堅定之人,第一劍子始終不曾露出絲毫破綻,即便麵色蒼白如雪,雙眼明亮如劍光,依舊意誌不移,晏長瀾也是如此,哪怕丹田中法力消耗已過八成,如今更不斷地灌注在靈劍之中,他也依舊沒有絲毫懈怠。

晏長瀾越戰越勇,周身氣勢也越發強盛,竟在他周圍形成一個極為恐怖的氣場,強悍無匹,而他的劍法在他的氣勢催發下越來越快、越來越重,最終,那第一劍子的法力再也壓榨不出一絲,腦中一重,赫然朝後倒去。

此事出人意料,晏長瀾的雙劍本還在攻擊,見狀急忙收回,這一收之下,到底也讓他胸口微悶,便來不及對第一劍子施與援手。而更出人意料的是,那遠在石座上的原第二劍子這時閃身而來,極快地支撐住第一劍子的身體。

晏長瀾不記得兩位劍子的交情這般好,原該有些感慨的,可不知為何,他卻不曾生出這想法,反而微微放心,仿佛早就知道,這兩位劍子之間的交情,就是這般交好。

然後,主持大比的諸位長老終於開口,說道:“既十位劍子已定,眾弟子各自回去罷,待三日之後,諸劍子隨厲長老前往論劍大會!”

眾多萬劍宗弟子聞言,都是起身,齊聲應道:“是。”

十位劍子亦是如此,行劍禮後,便回去各自洞府之內。

晏長瀾禦劍而行,身形略頓了頓,就往一處靈山洞府而去。

這洞府頗大,內中一應陳設皆是他喜愛的模樣,隻是略顯空曠了些,倒是叫他生出幾分寂寞來。不過寂寞之感一閃而逝,他盤膝坐在榻上,仔細打磨起自己的風雷真意來。

有什麼可寂寞?多少年來,他皆是如此。

看來,他最近道心有些不妥,該當要好生穩固一番才是。

·

三日後,晏長瀾與眾劍子一同,隨厲長老乘巨大劍舟直往論劍大會之處。

其他各劍宗弟子皆派遣宗內實力最高的劍修前來參戰,或是連戰,或是挑戰,或是分組相對,晏長瀾全無畏懼,百戰百勝,很有風光。

他勝過了原第一劍子,如今正是萬劍宗的劍子首座,他之風光即為萬劍宗風光,在這一場大會中,為萬劍宗奪取了許多利益。

因此,晏長瀾在回宗後,自然得到了更多資源傾斜,原本劍宗之內他暫且並無資格前去的修煉秘境,如今也能擇優而去,對他的修為、真意都大有提升。

照理說,他應當意得誌滿,但他心中卻無此等念頭,反而越發努力修行起來。

唯獨那時不時便要冒出來的孤寂之情對他有所打擾,修行之路原本便是孤寂非常,他自問道心無瑕,卻不知為何如此,隻好越發謹慎,不敢有分毫懈怠。

除此以外,晏長瀾與第一、第二劍子也常有切磋,彼此居然生出幾分情誼來,而其他劍子因實力遠不如他們,則漸漸少有交集。

然而,晏長瀾始終不能平靜。

思前想後,他自覺磨礪不夠,就上報宗門,要出門遊曆,與天下劍修論劍。

宗門並無異議,晏長瀾一人雙劍,再帶上些備用之物,就往大陸中去。

這一路,他時常遇見擁有不同真意的劍修,自身劍法大有長進,風雷真意也越發凝實,他身上的氣勢更是越發凜冽,以至於許多時候在與劍修較量時,他還不曾出手,對方已然不敵。

漸漸地,萬劍宗首席劍子的名頭於整片大陸上亦傳揚開來——若說論劍大會後他在那些天之驕子、各宗長者那處有了名頭,這回便是一些無名劍修、散修也都知道了他的本事。

晏長瀾依舊不曾自滿,那孤寂之意竟不曾消失,反而愈演愈烈,漸漸頻繁出現,似乎在叫囂著他遺忘了什麼,又好像他那隻是微有雛形的劍心上破開一個孔洞,冷風呼嘯灌入,叫他一直無法安穩下來。

又一日,有一處上古秘境開啟。

晏長瀾自然要去探訪,據說在那處秘境中,有極強的劍修傳承,更有那上古劍修遺寶,但凡得到,就能成為大陸第一人。

那遺寶應是一把神劍,他對神劍並無興趣,倒是想一窺傳承,彌補自身不足。

在那秘境之內,晏長瀾很是經曆一番辛苦,戰敗了上古劍修留下的諸多傀儡,又鬥過了許多與他爭奪傳承的劍修,傳承、遺寶皆入他手。

晏長瀾很是謹慎,知曉如今大陸上必然許多劍修尋覓於他,便小心躲避,用了自己從前奇遇所得的法門隱匿身形,尋了個僻靜所在暫時閉關。於閉關時,他將那傳承好生觀摩一番,融入自己的劍法之內,所得不少,而那遺寶確是神劍,品級遠勝如今大陸上所有寶劍,一旦煉化,他的修為必定連連突破,立時結嬰也是尋常,且隻要神劍在手,日後神遊聚合都不在話下。

奈何於他而言,早已與他磨合完全、由他親自蘊養而出的瀾風拙雷才最為合適,他對神劍全無貪戀,看過傳承後,已打定主意,將傳承神劍儘數交給宗門。

又十分謹慎地回到宗門,晏長瀾還未來得及說出意欲獻寶之事,宗門數位元嬰長老已然將他包圍住,要逼迫他交出傳承與神劍。

晏長瀾雖有此意,卻沒料到宗門這般對他,心中自是不忿,諸位長老見他麵色,就由一人出手,朝他鎮壓而來!他原本無法躲避,神劍卻突然爆發神光,帶他遁逃而去。

此後,萬劍宗宣告晏長瀾偷竊宗門至寶,為宗門叛徒,派遣眾多劍子、長老前去尋他,而大陸之上眾多門派雖知此為萬劍宗遮羞布,卻也打著相助萬劍宗的旗號紛紛拍出人手,意欲先行尋到晏長瀾,奪取至寶。

一時間,晏長瀾舉世皆敵。

·

自晏長瀾進入黢黑洞口後,不知不覺間已過去半月之久。

風淩奚與淳於有風擔憂晏長瀾出事,也因答應晏長瀾要護持葉殊,故而一直守著,隻論劍、打坐,並不曾入定修行,總留幾分心神在外。

葉殊則在這段時日裡,將築基巔峰的法力打磨得極為圓融,又因合適的寶煞也已尋得,如今正到了應當結丹時了。

在此之前,他理應先將餘下幾種帶煞之物融入百劫九煞針中,使其十八種氣機圓滿,並鐫刻禁製,經受雷劫——不錯,因先前不曾想定鐫刻何種禁製,針上一道禁製也無,但一旦他結丹之後,此針作為他本命法寶,也該要從法器品級提升到法寶品級,那前三道禁製便必然要鐫刻出來,也好在雷劫之後有所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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