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 55 章 乞巧節當日,下了整……(1 / 2)

乞巧節當日, 下了整整一日的雨,整個天陰沉沉的,當日戶部右侍郎劉岱一家老小就被下了大獄。

水至清則無魚, 官場向來是行汙納穢之地,為官者也或多或少貪墨過,烏雲很快籠罩在整個朝堂上, 朝臣百官心驚膽戰,人人自危。

劉岱是太皇太後母家的旁係子弟,其父是太皇太後和宣平公同父同母的親姐弟, 即宣平公是劉岱的親伯父, 太皇太後更是劉岱的親姑母。

劉家子弟在朝中接連被貶黜,劉岱官居戶部侍郎, 已經是劉家如今唯一拿得出手的子弟了。

在劉岱一下子下獄的第二日, 久抱病體纏綿病榻的宣平公再次進宮麵見了太皇太後。

說了什麼,外人無從得知,隻是後來隱隱有一些風言風語傳出, 那日宣平公從太皇太後宮裡出來時,臉色十分差, 行至宮外時,幾近要暈厥。

這般境遇, 讓不少經曆了三朝的元老官員為之唏噓,自太皇太後成為大周皇後之後, 本就是世家的劉家就越發顯貴了。

誕下了唯一的子嗣,唯一的子嗣更成了大周的君主後, 劉家的榮光也愈發不可收拾了。

先帝愛重母族,不僅時常賞賜母族金銀財物,還時常為劉氏子弟加官進爵……劉家子幾乎占據了朝中大半的官職, 整個大周朝堂儼然有了“劉半朝”的外戚姿態……

卻不曾想,顯赫一時的劉家,不過六年時日,竟已經這般寥落了。

貪汙受賄並非滅門的大罪,經過一段時日的查證和審訊後,劉岱被判斬立決,家中親眷無論男女年歲,皆被判流放交州,世代家財也全部充入國庫。

劉侍郎一家與宣平公一家早已分家,雖有著血脈情誼,可此事卻並未波及到宣平府,直至劉岱被斬殺,親眷全部流放離開盛京,事態逐漸平息,宣平公府上都未曾有一人出麵。

流放當日,無論是白發蒼蒼的老翁老婦,還是年幼的郎君女郎,身著皆穿著汙糟的囚服,脖帶枷項,腳鎖鐐銬,赤著的腳底一片磨傷,血肉模糊。

嬌生慣養的人,一朝天塌,那裡受過這樣的苦楚,他們臉上的神色怨恨與迷茫交加,隻在解差的催促下,顫顫地朝著城門走去。

百姓不解朝堂傾紮結黨營私,隻知道走過的是大貪官的家眷,是趴在他們身上啃食著血肉的蛀蟲

群憤激昂,隨著第一個人的動作,各種爛菜葉子和汙穢之物,皆是朝著身著囚服的一行人落去,年幼的郎君女郎避之不及,直接被砸到了臉上,很快就抽噎起來了。

看起來,著實是有些可憐。

項真趴在窗沿,望著下首穿著囚服被自己母親抱在懷裡不斷安撫的小女郎,心裡一軟,忍不住喃喃道,“這麼小的孩子,也要被流放嗎?”

這也太可憐了一些。

趙筠的目光落在一位瑟縮著身子的熟悉女郎身上,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直到一行人離開街道後,才收回視線,垂眉淡淡道,“惠不及子女,才禍不及子女。”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像自己雖在趙家不受寵愛看重,可總歸是趙家養大的,若是趙家犯下了滔天大罪,她也是要被連坐的。

律例如此,沒什麼可憐不可憐的。

項真其實也知道是這樣的道理,但天性純善的女郎的心總是最軟的,她的目光再次回到小女郎上,沉默了片刻。

而後嗓音難得帶上了些許諷意,“人都已經要流放離開了,宣平公府的人還沒出現過一次。”

雖說大難臨頭各自飛,可總歸是親兄弟的家眷,一點動作都沒有,未免也太過無情了一些。

項真從交州回盛京,一路上也是見過不少被判流放的罪犯的。

盛京到交州,路途極為遙遠。

五千四百多裡,罪人至少需日行五十裡,隻憑腳力也需要三個月,風餐露宿一路艱辛,時不時還要忍受一些屈辱……宣平公府門楣顯赫,若是有人能夠為這些流放的家眷上下打點一番,他們也不會這麼辛苦。

葉瑜也往下瞅著,聞言看了一眼項真,有些納悶問道,“你這幾日怎麼了?”

她性子暴烈,趙筠脾性也偏清冷,項真是他們幾人中公認脾性最好的女郎,這幾日倒是情緒不太好,每每一聽到宣平公府,就好像吃了火藥一樣炸開。

項真收回視線,想到那日在爹爹書房裡偷聽到的事,抿了抿唇,眼瞼垂下,勉強說了一句無事。

嘴上說著無事,到底是不會遮掩心思的女郎,臉上的強顏歡笑趙筠幾人看得一清二楚。

葉瑜沒有繼續詢下去,徐梁眉目挑起,熟練地轉移起話題,“我聽說今日有詩會,你們可有收到帖子?”

葉瑜很快接過話茬,可惜歎道,“收到了,可惜我文墨不通,要不然真想去湊湊熱鬨。”

徐梁輕笑,“不通就不通,既然已經送了帖子過來了,我們也可以去看看,也許還能蹭一點文氣呢。”

葉瑜聞言,看向另外幾位友人。

帖子直接遞到了王府,趙筠自然也收到了,她支著下顎,百無聊賴道,“我無所謂,你們要是想去我就去。”

項真回盛京有些時候了,還從未參加過所謂的詩會,聞言也沒異議。

詩會多舞文弄墨,因此舉辦的地點也有些講究,多選在近山近水詩情畫意的地方,盛京城南有一圓盤小湖,四麵垂柳,湖水翠色,雖不及翡月湖大,景致卻是極好。

湖畔有一道長廊,九曲十八彎,一直從湖畔延伸到湖中心,長廊末端湖中心高高矗立著一處宅子,雕梁畫棟飛簷鬥拱,被碧綠湖水環繞,精致非常。

將帖子遞給門口守著的人,守門的奴仆確認過,便可直接進去了。

宅子裡正熱鬨著,曲樂不斷,還不斷有撫掌擊節歡聲雀躍的聲音傳出,院裡曲水流觴,女郎郎君席地而坐。

逐漸靠近人群,看清楚眾人簇擁圍觀著的奏樂女郎後,趙筠恍然,原來這些詩會上,竟還有長相姣好的歌伶奏樂相伴。

詩會開始有些時候了,眾人你來我往樂得開懷,已漸入佳境,可幾人從屋外進來,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這一次詩會的東道主,是名滿盛京的中書令謝家的郎君,起意是為了好友姚庭珪接風洗塵。

謝書雲聽著曲樂,眼眸微闔,手裡撚著的杯盞卻是不輕不重地搖晃著,在察覺到有人進來後,眼眸略微睜開。

進來的是幾位女郎郎君。

應該也是收到帖子的。

他視線在來人身上移動著,心緒湧動,很快便認出了其中幾位的身份。

兵部尚書尚書家的女郎葉瑜,刑部尚書家的郎君徐梁,定遠侯府女郎項真……這最後一位,暗藏探究的目光落在項真身側的女郎身上,謝書雲猶疑不定。

盛京中同這幾位勳貴子弟玩在一起的,也唯有四品祭酒的庶出女郎……那位傳聞中被平北王妃千寵萬愛的外甥女,趙筠。

沒想到隨便遞了帖子,倒是真的將這樽大佛請了過來了,眼底的探究之色漸漸隱去,謝書雲唇角勾笑,將手裡的酒盞置下,起身打起了招呼。

“幾位貴客請入席。”

趙筠看了過去。

隻見郎君一席月白衣袍,唇角帶笑,身姿頎長高挑,麵如冠玉,站著如鬆如柏,看起來極為溫文有禮。

都是一些身份貴重的郎君女郎,趙筠沒幾個是認識的,隻是有禮地打了聲招呼,便和友人找了個位置坐下。

歌伶還在奏著樂。

曲子婉轉悠然,趙筠認真地聽著,並沒有察覺從四周投過來的,隱隱帶著打量探究的眼神。

一曲畢,餘音繞梁。

趙筠跟著眾人撫掌擊節,放下手後,卻聽見有一帶笑男聲傳來,“趙女郎覺得這伶人奏得如何?”

趙筠循聲望去,見出聲的是席麵末端的一位陌生的郎君,雖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坦言道,“悅耳動聽,餘音嫋嫋,自是好聽的。”

郎君長得還算俊朗,聞言頷首,忽而揚起一抹惡劣的笑,眼底儘是毫不遮掩的惡意,“聽聞平北王妃少時亦擅曲調歌舞,隻是不知,比之這伶人如何。”

自平北王妃現於人前後,彆有用心之人早已將平北王妃的生平調查得一清二楚,阮氏的姐姐正是因為擅彈曲子才被趙老夫人看重,最後成了趙家老大的院裡人的。

這姐姐會的,妹妹應該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