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誌歎口氣:“事實上,我們調查過後也認為這樣的說法是無中生有,所以,我們也認同陸廳長的說法,這是南河省第一次對進口設備出現質量問題進行高額索償,如果成功了,意義重大,自此以後,南河省再遇到設備進口問題,甚至是國內其他省份兄弟廠在遇到此類問題,都會有據可依。我們將會改變追償無力的現狀。”
“而對大建鐵工所,一旦他們賠償,就等於認同了既定事實,這會讓他們聲名狼藉。”
“在如此關鍵時刻,有人寫了匿名信來舉報你,這顯然不是巧合。這是有目的的詆毀,是在意圖破壞談判,這個人才
可能是真正的間諜。”
“更何況,舒南離開肅南市的確是有秘密原因,這個人卻有所了解並且安插在了你頭上。也就是說,這個人很可能隱藏在我們自己的隊伍中,已經窺探了不少我們的秘密,如果不拔出來,非常危險。”
許如意這才知道,為什麼一個一看就沒什麼用的舉報,居然會這麼大的陣仗。
不是她危險,是這個人太危險。
李同誌問:“你有沒有懷疑的人?”
許如意搖搖頭:“沒有。”
她活動範圍太廣了,根本沒辦法確定是誰。
李同誌點點頭:“這個人隱藏很深,無論對你還是對國家,都是十分危險的,要把他找出來,所以我想做順水推舟,將他引誘出來,需要你們配合一下。你留在這裡住一天吧。”
許如意頓時明白了,這是要引人入甕:“我們的談判……”
李同誌看著這三人,“談判是不會有問題的,但要放出風去,你被帶走了不參與談判,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們情急之下再次聯係舉報人。”
誰都沒有想到,下午許如意還好好的,跟著顧懷茗出去一趟,人就不見了。
任曉友和餘為懷他們問了顧懷茗好幾次:“許廠長去哪裡了?”
顧懷茗的回答都是:“可能去忙了吧。”
但直到晚上她人還沒回來,要知道第一天就是談判了,許如意是談判主力,她不回來,談判怎麼辦?
隨後又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消息,說是下午看著顧懷茗帶著許如意出門去了。許如意仿佛不是很情願,但顧懷茗又矢口不提。
這讓這一切更是撲朔迷離。
倒是酒店中,鬆山一郎接到了消息,在晚飯的時候,難得舉起了杯,跟大河原新碰了一下:“喝一杯吧,為我們的勝利。”
談判的地點被安排在了涉外酒店的會議室。
第一天一大早,顧懷茗和談判小組的成員,一起到了涉外酒店。
時間定在了九點開始,他們到的比較早,才八點鐘,餘為懷他們眼睜睜地看著,服務人員將雙方的姓名牌放在了談判桌上。
對方自然就是鬆山一郎和大河原新、佐藤等人。
但是,他們這一方本來說是的許如意和顧懷茗發言,其他人輔助,而如今,許如意的名字放在那裡,人卻不見了。
——她從報道後,就搬到了省廳的招待所,可以確定,昨晚她沒有回來。目前已經有不少奇奇怪怪的消息傳出來,最誇張的居然有說她是間諜被帶走了,可是,那裡有這樣的間諜。
除此之外,餘為懷他們還擔心今天的談判,雖然顧懷茗也很厲害,但他們見到過許如意的本事,還是更相信她!
等著將資料和思路再捋順一遍,時間也就快到了。
大建一方一出門,早有服務員提前告知這邊,他們就收拾好了東西,等在了會議室。
隨著大門打開,鬆山一郎、大河原新,以及彙合的佐藤他們,出
現在了門口。
鬆山一郎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士,留著日本人常見的小胡子,看起來非常嚴肅,大河原新則要年輕很多,今天他似乎心情很不錯,尤其是掃了一眼夏方的談判人員後,甚至還和顧懷茗點點頭算是和新朋友打了個招呼。
按著慣例,相互之間很快落座,大河原新負責介紹了大建的談判人員,顧懷茗則負責介紹了夏方的談判人員。
當然,他也介紹了那個空著的位置:“這是我方的談判人員許如意,她有點事,還未到,所以請等待一下。”
這個說法,讓餘為懷他們大為驚訝,許如意竟然來?
同樣的,在翻譯準確將顧懷茗的意思傳達後,佐藤他們倒是麵色正常,可是大河原新直接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即便是看起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鬆山一郎,他的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在場的顧懷茗和陸時章立刻就明白,許如意的被舉報肯定跟他們有關係。
大河原新裝作生氣地探問:“談判是約好的,怎麼隨意遲到?這太尊重我們了?”
顧懷茗一聽就笑著說:“是這樣,許同誌家裡有些事情,昨天連夜回去了,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一回就會到。不如我們先開始?”
重要的談判人員,怎麼可能少一人先開始?這麼說倒是讓大河原新覺得顧懷茗在撒謊,恐怕是許如意根本就來不了了。
他剛剛提起來的心又落了回去,隻有顧懷茗是很好對付的。
這兩天他和顧懷茗曾經找機會小品了一杯,專門摸了摸顧懷茗的心思,顧懷茗的意圖非常簡單,這事兒是需要賠付的,但是他們更注重夏日友好。
他讓人專門打聽過這個人,說是他在日期間,非常享受日本的生活,還曾經揚言想永遠留在那裡,隻可惜他是公費留學,畢業就回了夏國。
雖然他也不會完全信任顧懷茗,但畢竟他是在日本留學過的,對日方有所傾向還是比較可信的。
果不其然,顧懷茗口氣很是友好:“談判應該是基於雙方對事情有著共同認知的情況下來進行的。在談判開始之前,我方想確認,你們對售賣有設計缺陷的組合機床給南河汽車廠,並且隱瞞事實反向收取巨額維修費一事還有異議嗎?”
一提這個,大河原新立刻開口:“顧先生,這個說法我們不同意。我們不存在主觀故意,設計存在缺陷,這是意外。”
這才幾天,佐藤那天承認的事情,就矢口否認了,不過南河省的人一點都不意外,他們就是這樣,隻要沒有白紙黑字寫下來,是可以無視的。
顧懷茗直接反駁:“據我了解,這款滑座是貴公司1970年的產品,麵世一年就推出了新的型號,再也不曾售賣過。”
“請問,如果沒有問題,為什麼要下架一個新產品?”
這些問題他們早就預料到了,自然有完美的答案。
大河原新一臉無奈:“顧先生,你不是已經說出了原因?因為有了新型號,我們才下架了比較落後的舊款,當時上市時間太短
,我們並沒有收到相應的反饋,所以也不知道它存在設計缺陷。
直到前年,南河汽車廠求購一套組合機床,預算又壓得非常低,我們當時的銷售人員隻能勉力為之,在你們的同意下,拿出了這款滑座。”
“如你所說,11年前上市,10年前就已經下市的產品,我們如何能稱得上隱瞞呢?”
“因此,我方認為,這隻是一場誤會。”大河原新一臉很誠懇地表情。
他這個說法,倒是顯得南河汽車廠也有責任——誰讓他們壓低價格,非要舊款呢。仿佛是他們急人之困,到頭來南河汽車廠又倒打一耙。
這真是無恥。
餘為懷他們已經開始憤怒了。他們隻是提出了要求,可給什麼配置都是大建提議的,怎麼就成了為了他們好呢。
感情給有設計缺陷的殘次品,兩次停工影響生產,還被騙了維修費,都是南河汽車的過錯?!
餘為懷心裡不住地罵,但他並不是談判人員,不能開口,可是,他看了看顧懷茗,雖然知道他和許如意當時定了什麼紅臉白臉,但是唱紅臉的許如意不在啊,他看起來就不很強勢,行不行?
可就這時候,門突然就開了。
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女孩站在了門外,夏方這邊幾乎立刻有人驚呼:“許廠長?!”
而這個稱呼也讓大河原新他們赫然扭頭,果然看到了有些氣喘地許如意,她笑笑說:“很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她的出現,簡直打破了大河原新他們的所有構想,雖然剛剛顧懷茗已經說過,許如意一會兒就來,但是他們已經想當然的人為,許如意被帶走了,不會來了。
誰能想到,她真的出現了?!
這不僅代表著談判的態度的不同,更代表著,他們所謂的舉報沒有管用?
怎麼可能呢?
許如意卻是毫不猶豫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強勢地接替了顧懷茗,笑著回答:“大河原先生,我方本著友好合作的目的,來促成這次談判的。事實俱在,當時你們的售後人員佐藤也已經承認了你們的失誤,我不知道你們是出於什麼原因,又否認了自己的說法?”
大河原新這會兒心頭湧過了許多想法,他一直以為許如意的失蹤是因為舉報信,但這是舉報信沒管用?怎麼會呢?
不過此時此刻容不得他多想,還是將注意力拉回了談判現場,辯解道,“他隻是售後人員,並不了解相關情況。”
豈料許如意卻道:“售後人員才能更清楚這款設計的缺陷所在吧。畢竟,這款滑座雖然隻上市了一年,但是因為絲杠的熱處理不過關,設計有缺陷,不過半年時間,已經惡名遠揚。”
“聽說佐藤先生已經在大建鐵工所服務了一十五年,如此惡劣的設計,想必十年前售後應該很忙碌,讓人印象深刻才對,我倒是認為他的話更可信。”
大河原新直接打斷了許如意:“許女士,這是談判,你怎麼可以空口無憑捏造事實?請你以認真地態度進行談
判,否則,我們將認為你方毫無談判誠意!”
卻不想許如意道:“我說的自然是有據可查,在機械振興協會1972年的評比當中,這款滑座也是榜上有名,被認為是最惡劣的設計。”
?想看大江流寫的《大國崛起1980》第 56 章 三章合一嗎?請記住.的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許如意說著,就從旁邊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了旁邊的工作人員,“請給大建的工作人員。”
許如意提到了機械振興協會,這讓一直穩如泰山的鬆山一郎也不得不提起了心,那次評定他可是記憶猶新,本就因為設計問題屢屢遭受投訴,造成了不小的損失,本身想著可以儘快提供新的型號滑座進行更換,可就是這個評定,讓他們名聲大跌。
不得不說,1975年對美出口的腰斬,也是跟這次評定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他們不得不騰出手來解決國內市場。
如今十年已過,當初的很多資料都已經被他們銷毀,沒想到的是,許如意居然說出了機械振興協會這個名字。
怎麼可能,她怎麼拿到的?
所以,當那份資料送到了他麵前的時候,他忍不住的低頭看了看,但熟悉的排版讓他隻一眼就能認定,是那份!
大河原新他們也是很吃驚地翻看這這份已經早已淹沒在曆史中的評定,心中的想法都是一樣的,這是怎麼弄來的?
現在的手段當然是不行的,畢竟電腦還沒有普及,圖書館還沒有數字化,所有的查找都需要你必須知道有這樣一篇報道。
所以,當將市麵上絕大部分的資料都銷毀後,如果不是當事人,如果不記得具體的雜誌是很難找到的。
但許如意來自於21世紀啊,那會兒什麼都是數字化,她隻是好奇的輸入一個關鍵詞,一切都可以彈跳出來。
這就是許如意的優勢。
“這份資料出自京都最著名的私人藏書館,主人是伊能先生,如果你方認為有問題的話,我們將配合出具原件。但是!”
許如意的聲音冷厲,“如果你方認同,那就代表著,你們明知道這款滑台有質量問題,但是卻依舊售賣給了我方,並在出現問題時,隻字不提收取了高達15萬美元的維修費用,對不對?”
許如意的到來,不僅僅在心裡上給他們致命一擊,將他們的企圖完全扼殺在搖籃之中,最重要的是,氣勢也為之一變,攻擊性極強,壓著他們難以掙紮。
他們剛剛說過不認同,就有這樣一份鐵證拿到了跟前,這會兒還能說什麼。
大河原新看了一眼鬆山一郎,對方默默地點了頭,就知道,這是避無可避,“我想這是個……”
豈料許如意根本就不聽完:“大河原先生,我們是在談判,不是就個人想法發表意見,不需要你想,你想沒有用,我要聽到的是,大建鐵工所是否承認這件事?”
大河原新感受到了佐藤所說的強勢,她居然說自己沒用,可是鐵證如山,能反駁什麼?他隻能認了:“很抱歉,我們隱瞞了事實。”
這聲承認,讓不少人鬆了口氣,畢竟,如果這個責任說不清楚,那麼後續的賠償也
能難以討要。
大家都以為要向下走了,沒想到許如意卻道:“可是我記得,這位大河原先生,剛剛對我們說,這是談判,我怎麼可以空口無憑捏造事實?如果我不以認真地態度進行談判,就認為我方毫無談判誠意!”
“作為受騙方,我們花費巨額資金購買設備,卻在兩年內屢次停工,不但支付了高昂的維修費用,還因為停產遭受了巨大損失。但我們從未有因此放棄談判,沒想到剛剛坐在談判桌上,欺騙我們的你們卻對既定事實矢口否認。”
“那麼,我現在和剛剛大河原先生有著一樣的質疑和顧慮,如此空口無憑捏造事實,讓我們如何相信貴方的談判誠意呢?”
這……
什麼才叫誠意呢?
這顯然是很難衡量的。
尤其是大建一方,他們已經研究了夏國許多進口設備索賠談判,幾乎就是或修或換設備即可,他們剛剛不肯承認,也是為了先進一步——我都不承認有問題,再讓夏方一點點往回還價,最終落到他們的心裡價位。
哪裡想到,許如意直接就拿出了證據,把他們搭好的台一個炸彈炸的稀巴爛,如今再說什麼,都不是計劃內的。
大河原新忍不住看向了鬆山一郎,這事兒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可鬆山一郎也是很難抉擇,這個度在哪裡?許如意一看胃口就大,絕不可能輕易妥協,但是如果讓的太多,他們自然不願意。
就這個關頭,顧懷茗突然開口:“我認為大建一方還是相當有誠意的,畢竟我們這邊一提出談判,作為副社長的鬆山先生在一個星期內就到達了夏國。”
“我參與談判多年,大建的反應速度是最快的,這也間接說明大建這次談判的誠意。”
不得不說,顧懷茗真是說道了他們心坎上。
他們搭的台子都被許如意轟沒了,正愁沒台階下呢,顧懷茗可是雪中送炭。
這會兒,彆說一直認為顧懷茗很不錯的大河原新,就是鬆山一郎也覺得對方這個大胡子果然很親日。
“是的,我們對於這次談判是非常有誠意的,請貴方相信我們的誠意。”
許如意並不為所動,聲音依舊冷厲:“那麼麵對我們如此巨額的損失,你們的誠意是什麼呢?”
按著他們本來的想法,是更換滑座,對15萬元的維修費用,看夏方的反應來確定返還多少——這也是他們不承認自己事先知情的原因。
這樣他們就可以就夏方是否操作問題進行扣費——畢竟,他們說了,當初上市一年,沒有人有售後問題。
但如今,這個想法顯然是不行的。
大河原新在跟鬆山一郎竊竊私語後,給出的答案是:“我方願意為南河汽車廠提供新款滑座,並負責安裝調試,對於上次維修所收取的15萬美元全部返還。”
隻是沒想到的是,這個報價一出來,許如意直接站起來了。
“我認為你們在開玩笑!隻更換滑座?請問你們如此隱瞞之下,我
們怎麼能相信,你們的設備都沒有問題呢?”
“僅僅隻償還15萬美元本金,我們付出的其他閒雜費用呢,15萬的利息呢?你們對我們進行欺詐的賠款呢?”
“還有你們忘了吧,我們一共停工兩次,第一次到現在還未開工,這期間的停工損失,難不成不說就不存在嗎?”
“如果這就是貴方的誠意?那我看來你們沒有任何誠意。”
許如意實在是太咄咄逼人了,而且她的突然出現也讓人心神大亂,這個談判顯然不宜進行下去。
這是但凡有點談判經驗的人都會做出的決定。
大河原新聽到後,立刻同鬆山一郎耳語幾句,很快,就聽見他說:“這些要求我們需要商量一下。我們要求暫停談判。”
暫停是正常的,不過顯然打破了夏方的節奏,大河原新瞧見許如意皺眉嘟囔了兩句,不過顧懷茗還是說:“好的,今天到此為止。”
話音一落,大建鐵工所那邊就匆匆站了起來,點點頭,立刻離開了會議室。
等著到了房間裡,鬆山一郎皺眉道:“許如意怎麼會突然出現,夏國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不對?”
大河原新立刻道:“不可能,夏國對於這方麵審查非常嚴格,如果真的接到了舉報,進行審查,一夜時間根本不可能。而且這條線索是真的,她的老師的確是舒南,已經消失了。我猜想是不是沒有收到?”
這倒是,這些年,他們並非沒有幫忙接觸滲透過夏國人,的確有部分被審查,調查期異常的漫長。
鬆山一郎點點頭:“再試一試,讓對方一定小心。”
大河原新立刻道:“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