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去的早, 所以司徒朝暮回來的也早,還不到九點呢她就從醫院走回了小區,然後在院門口碰到了出來吃早飯的裴星銘。
她先跟裴星銘說了說宋熙臨已經同意了大家一起去醫院探望他的事兒, 然後裴星銘就開始搖人了。
他先給廳響打了通電話,讓廳響十一點左右來駟馬居小區正門口和大家集合, 然後又特意交給了廳響一個重要的任務:代表組織去通知聞鈴這件事。
廳響千恩萬謝地掛斷了電話。
司徒朝暮都情不自禁地要給她哥豎個大拇指了:真是一位善解人意、體貼入微的好兄弟呀。
隨後他們兄妹倆就一起去了周唯月家,把她從家裡接了出來。
十一點整,以司徒朝暮為首的五人在駟馬居小區門口集合,然後浩浩湯湯地朝著五院出發,途經超市的時候他們也沒忘了進去逛一圈, 買了點水果零食。
一行人即將行至宋熙臨的病房門口時,裴星銘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疑惑又擔憂地詢問司徒朝暮:“對了,你光跟我們說他天然氣中毒了,卻沒說他為什麼會中毒啊?當時的情況尷尬不尷尬?彆等到見麵之後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聞鈴和廳響聞言也停下來了腳步, 以一種同樣充滿了好奇和疑惑地目光看向了司徒朝暮。
周唯月則是因為大家都停下腳步看向了司徒朝暮, 所以她也立即停下了腳步看向了司徒朝暮。
司徒朝暮謹慎地環顧四周, 然後招呼大家湊近一些, 圍成了一個小環形, 然後下意識地彎下了腰, 卻被站在她對麵的裴星銘用雙手扶住了肩頭:“愛卿,平身吧,聲音放低點就行,不用彎腰, 這兒沒人比你矮。”
司徒朝暮:“……”
行,好,哼!
司徒朝暮咬牙切齒地瞪了裴星銘一眼, 然後壓低了嗓門,緊張兮兮地說:“我懷疑,他是自殺。”
裴星銘瞬間震驚:“我艸?”
聞鈴驚歎一聲:“自殺?”
廳響瞪大了雙眼:“發生什麼事兒了這麼想不開呀?”
周唯月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也立即擺出了一副驚訝不已的樣子,擰著眉毛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司徒朝暮有理有據,一板一眼地分析:
“首先,你們看,在他入住的第一天,我就提醒過他那個熱水器有問題,而且我翻過聊天記錄,我還特意向他表明了那是一台天然氣熱水器,貿然使用會非常危險,但是他,不為所動,堅決不修。”
“其次,404那棟房子的廚房和衛生間雖然是緊挨著的,但是那棟房子的戶型很崎嶇,衛生間沒有窗戶,所以為了確保衛生間的通風性,爸特意找人在衛生間和廚房之間的牆壁上開了一道小窗戶。也就是說,如果他洗澡的時候沒有開那道小窗,那麼掛在廚房裡的熱水器就算是泄漏了有毒氣體也不會對他造成太大影響,但是他,偏偏開了小窗,卻又沒開廚房的門窗,故意將連在一起的廚房和衛生間塑造成了一個封閉空間。”
聞鈴想了一下,疑惑地說:“這邏輯不對吧?洗澡的時候開小窗戶透氣不正常麼?”
廳響當即點頭附和:“聞鈴說的對啊!”
司徒朝暮不屑一笑:“但是,現在是寒風呼嘯的深冬,開窗戶洗澡多冷呀?404的主衛又不是沒有浴霸係統。”
聞鈴又說:“就因為外麵冷所以他才會隻開室內的小窗不開廚房的門窗吧?不然洗澡的時候穿堂風吹進來豈不是要被凍死?”
司徒朝暮:“……”啊、啊這。
裴星銘也說:“你分析的第一條還行,第二天確實有點牽強,要是我也隻開小窗不開大窗。”
聞鈴:“我也。”
廳響:“我也。”
周唯月也趕緊學著說了句:“我也!我也!”
司徒朝暮摸著下巴思索片刻:“你們說的確實很有道理,可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兩個窗戶都關,然後打開浴霸的氣體循環係統。”
裴星銘:“說不定他不會用浴霸呢?”
司徒朝暮無語:“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不會用浴霸?不就幾個開關麼?”
裴星銘無話可說:“這到也是哦。”
司徒朝暮又說:“就算第二條不成立,但第一條總是成立的吧?哪有人明知道熱水器壞了卻堅持不修?明知道有危險還偏要去用?最後,更重要的一點是,404有兩個衛生間,兩台熱水器,他之前一直沒出事,說明他一直使用的是好的那一台熱水器,卻偏偏要在去年最後一天——多麼有特點的時間節點呀,一聽就悲涼難忘的日子——去用那台壞的熱水器,還不夠令人細思極恐麼?”
聞鈴一邊嚴肅思索著一邊緩緩點頭:“哎,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
裴星銘也一臉沉重地點了點頭:“哎,看來我兄弟的內心世界確實充滿了悲哀和痛苦,每天都在經受著內心的折磨呀!”
廳響也跟著歎息著感慨了一句:“哎,怪不得他那人的脾氣古怪呢,原來是因為有心病。”
周唯月努力保持隊形:“哎……難過!”
司徒朝暮嚴肅提醒道:“所以,大家等會兒見到他之後,千萬不要當著他的麵提起‘自殺’這兩個字,會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經的!”
廳響突然想到了什麼:“那‘抑鬱症’這三個字呢?可以提麼?他這算是抑鬱麼?”
司徒朝暮:“我也不知道呀。”
裴星銘:“儘量還是不要提了,萬一他真是呢?一提不就又刺激到他敏感又脆弱的神經了麼?”
聞鈴:“裴星銘說的對。”
司徒朝暮點頭:“好,那就達成共識了,抑鬱症也不許提。”
裴星銘想了一下,又說:“既然他是心裡苦,那麼身為朋友,我們是不是應該適當開導他一下?向他展示一下世界的絢爛和熱情,讓他知曉一下生命的珍惜和難能可貴,讓他明白明天會更好?”
“明天會更好?”周唯月略帶激動地說,“我們要一起唱歌嘛?”
司徒朝暮:“嗯?”
聞鈴:“啊?”
廳響:“哈?”
唯獨裴星銘覺得這提議有點兒不錯:“唱歌也行啊,通過美麗的歌聲向他表達未來是充滿希望的。”
司徒朝暮:“這這這、這不合適吧?”
裴星銘:“怎麼不合適?”
周唯月:“對啊,怎麼不合適?”
司徒朝暮:“因為這兒是醫院呀,咱們唱歌會打擾隔壁病房的人休息的!”
裴星銘:“小聲點唱麼?低音大合唱。”
司徒朝暮:“……”
你不覺得很離譜麼?
然而,就在她剛要向聞鈴吐槽這提議離譜的時候,聞鈴卻提出了一個更離譜的提議:“既然他住在單人病房裡麵,那我覺得可以讓一個人唱歌,一個人跳舞,手機放伴奏,這樣就不會影響到隔壁了,然後剩下三個人圍在病床旁邊兒,對他進行情真意切的詩朗誦,朗誦的主題就是:明天會更好。”
司徒朝暮:“???”你要不要好好地想一想你在說什麼呀?
裴星銘沉思片刻,點頭:“我覺得行!”
廳響必然是要附和聞鈴的:“太行了!真的,我覺得這主意超級棒,又有活力又有感情,而且一看就是大家用心設計過的,我要是宋熙臨我得感動死,因為我可以通過歌聲、舞蹈和朗誦感受到大家對我的重視,讓我看明白了我這條命還是有價值的!”
聞鈴用力點頭,超激動地說:“對!我就是這個意思!讓他感受到大家對他的關心和重視,生命就需要熱鬨和喧囂!”
廳響燦然一笑:“我肯定懂你。”
司徒朝暮目瞪口呆,難以置信:“但是、你們、真的、不覺得離譜麼?”
聞鈴:“那就舉手表決唄?同意的舉手。”
她的話音剛落,裴星銘和廳響就把手舉了起來,周唯月看裴星銘舉手了,也趕緊把手舉了起來,聞鈴最後一個舉了手,氣定神閒地看著司徒朝暮:“看吧,大家都覺得可以。”
那、那那行吧。
司徒朝暮歎了口氣,也默默地舉起了手。
唱歌跳舞加詩朗誦的提議全票通過。
接下來的十分鐘內,他們五個站在病房門口的走廊上,分工明確地用手機搜索著與“明天會更好”有關的歌詞、背景樂、朗誦詞和舞蹈。
周唯月也真不虧是天賦秉異的舞蹈生,所有舞蹈視頻皆是隻看一遍就能夠記得住所有的動作和節奏。
所有的準備工作全部完成後,他們胸有成竹地拎著東西走向了病房。
病房內隻有宋熙臨一人,病房大門被輕輕敲響的時候,他正躺在病床上閉目養神。
敲門聲促使他睜開了眼睛,本以為是來查房的護士,誰知就在他說完“請進”這兩個字後,病房大門驟然被推開了,以司徒朝暮為首的五人魚貫而入,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向了他的病床。
宋熙臨詫異又無奈——誰讓你們幾個來的?
然而,就在他正準備向他們幾個下逐客令的時候,裴星銘率先開了口:“兄弟,什麼都不要說了,你心裡的苦我們都懂!”
廳響緊跟著歎了口氣:“雖然我們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麼,但是,請你務必要千千萬萬次地救贖自己於水生火熱之中。”這句話,是他一分鐘之前剛百度到的好詞好句。
聞鈴點頭附和:“對,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比生命更難能可貴!”
司徒朝暮最後總結:“不要覺得自己孤單無助,你還有我們!”
周唯月:“對,大家都是好朋友!”
最後,五人一起開口,聲情並茂、擲地有聲:“你的明天一定會更好!”
宋熙臨:“……”
緊接著,以司徒朝暮為首的五個人就把自己拎在手中的水果零食放到了病床旁邊的床頭櫃上,然後按照剛才商量好的順序排列隊形——
“歌唱者”裴星銘站在了正對著病床的那麵前牆前,拿出手機,打開了某音樂app。
“舞蹈者”周唯月站在了裴星銘與病床床位之間的那塊空地上,擺出一個相當專業的起舞動作。
餘下的三位“朗誦者”以左一右二的排布形式分站在病床兩側,雙手並用,橫舉手機,神色莊重,清嗓清喉,蓄勢待發。
司徒朝暮單獨站在宋熙臨的左手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如同主持人彙報節目名單一般嗓音清亮,繪聲繪色地說:“人生處處有驚喜,隻要堅持不放棄,難關遲早過得去,接下來請您欣賞綜合性文藝表演節目:明天會更好。”
宋熙臨:“?”
裴星銘迅速點擊了音頻的播放按鍵,“明天會更好”的歌曲旋律在頃刻間充盈了整間病房。
悠揚的前奏才剛響起,周唯月就開始翩翩起舞了,三位“朗誦者”緊跟著開啟了一場珠圓玉潤、感情充沛的非脫稿朗讀表演——
司徒朝暮:“啊!蒼天呀,大地呀,你為何如此多情又如此無知,不容商榷地將我這貧瘠的生命投擲於如此豐茂的人世間!”
聞鈴:“山川與河流,飛鳥與白雲,無一不令我感到震撼與動容!”
廳響:“而我的靈魂,卻又如此狹隘、如此卑鄙,竟貪婪這世間的一切美好,卻又抵觸一切雨雪與風霜!”